誤嫁二流子的漂亮女教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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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候彩麗老師如今五十出頭了,可從她的面相上仍能看出她年輕時的風韻。用同校郭德懷老師的話說:“你年輕當女子時是個翠(好看)女子,當媳婦時是翠(好看)媳婦,老了是翠老婆。永遠是個翠。就是不一樣。”

“紅顏薄命”這個成語用在她身上可真是一點不為過,真可以說是恰如其分。

做姑娘的候彩麗,年輕時的候彩麗,是多麼地漂亮人呀。一頭披肩長髮,烏雲般罩在頭頂,光潔後梳,走起路來長髮飄飄。前額寬闊圓潤,眼睛烏亮水汪,象兩顆晶瑩的珍珠一樣,閃閃發光,秋波瀲灩,柔情似水,又風情萬種,渾身上下青線條分明。她身材窈窕,亭亭玉立,站在那兒就像一株清秀拔的小白楊。說話聲音清脆悅耳,象銀鈴在碰撞,候彩麗跟畫面上標緻的美人兒沒有多大區別。

候彩麗這樣的各方面都很優秀的姑娘,找對象應該說是輕而易舉的事,好的裡面挑好的,何況,在當時,七十年代初,候彩麗還是村子的民辦教師。這也不是一個任何人都能謀上的好職事,一要高中畢業,二要有關係。但候彩麗這兩方面都佔著,自然進來了。當時追求、暗戀她的小夥子,媒人上門提過親的小夥子,少說也有幾個加強排了。她也像其她姑娘一樣,犯下了一個通病,跟著社會時尚走,那就是:一軍二幹三教員,最後才是莊稼漢。身高不得低於一米七,二等殘廢不入數。別的姑娘這麼做,也許並沒有錯,可後來事實證明,這卻是她一生最大的誤區,這種擇偶觀念導致了她一生最大的不幸。並且,候彩麗的家境和過去生活比其他人好得多,優裕得多,因而婚姻上的這種痛苦與不幸的覺也就比其他人強烈得多。

候彩麗的童年是在省城度過的。小學也在省城的小學就讀。在她的記憶中,童年是金的,自己就像駕著一片五彩的祥雲,在天堂遊玩。在她的印象中,童年就是省城美麗人的公園,彩好看的動物園,各種各樣有趣的玩具,父親的黑小車,教師的不住耳的表揚,小朋友們眾星捧月般的簇擁和恭維,無憂無慮、開開心心地做遊戲。童年的她,何等的快樂,何等的驕傲,像小公主一樣。也許,上帝一時失誤,賜予了她童年過多的歡樂和高貴,後來發現了,也嫉妒了,才在以後的人生歲月中,把太多的悲哀、痛苦賜給她,讓她慢慢品嚐,把她的自尊和高貴砸得粉碎。那時候,每年六一,候彩麗都到市上區上的人民歌劇院表演舞蹈、獨唱節目。她清脆甜潤的歌喉,美妙活潑的舞姿,經常贏得臺下一陣又一陣的掌聲。有幾年,演出結束後,為表示黨和人民政府對祖國下一代、對兒童、對小學生的親切關懷和重視,市委書記、市長都親自上臺,都發表了熱情洋溢地講話,併為獲獎小演員頒獎。候彩麗幾次是市委書記、市長第一個給頒的獎。她站在臺中央,把獎盃高高地舉過頭頂,象個驕傲的小公主一樣。臺下掌聲象雷一樣滾動。記者的鎂光燈,一閃一閃地對著她。她笑得多麼開心啊。有知情的人便說,這是候局長的千金。她作為長女,父母的頭一個孩子,又聰明又乖巧,享受了父母過多的寵愛。她小時的覺是自己太幸福了,要什麼有什麼,自己生命之河幸福的水滿得都快要湧出來了。

然而,真是世事多變,天有不測風雲。她記得在某一年,過去從來都是風滿面的父親,突然一下子變得心事重重,緊張不安。隨後不久,全家遷回鄉下老家,父親也被削職貶為平民,遷回原籍,進行勞動改造。她就這樣告別了繁華的大城市,從一個城市小姑娘成了一個農村小姑娘。長大以後,她明白那一年是中國歷史上特殊的一年——1957年。

童年生活的變化,對她影響並不大。在那動盪的年代,只要在父母身邊,她永遠是快樂的。一回到老家,她很快就融入濃濃的鄉情之中,融入故鄉的夥伴之中。在學生時代,她始終是風的,學習拔尖,文體活動出,哥唱得好,舞跳得好。那年代,學校不抓教育和學習,文體活動多,她始終是引人注目的角。不過,她記得自己每次在學校集會上,在稠人廣眾當中出了風頭後,回來一說,媽媽不作聲,父親平靜的臉便會變得沉鬱起來,訓斥她:“你少出頭好不好。你個瘋女子,沒經過世事,不聽人勸,吃虧在後頭呢。”媽也跟著勸她,不要太出風頭了,沒好處,你爸不是活例子嗎?每次去上學,父親總是叮囑她,少說話多做事,少出風頭,三思而後言。她記得父親自從省城回來後,總是沉默寡言,小心翼翼的。她是一個乖女子,聽了父親的話,從此少出風頭,隊非眾人和師長再三相邀,推託不了時,才上臺。她在農村順利地讀完小學、初中、高中,便回家務地了。但隨後又被編入民辦教師的隊伍在二十歲談婚事的年齡,她不知道殘酷地拒絕了多少個遠處近處的求親者。她現在的丈夫慶友是當時的大隊書記郭大槐介紹的。郭書記那幾年是全鄉鎮最紅的大隊書記,當時的縣委書記把他樹為全縣大隊書記的楷模,據說要提拔到另一個鄉鎮當書記。慶友是郭書記的一個遠房親戚,當時正在部隊服役。郭書記親自登門拜訪,把慶友的好話說了一大堆,誇了又誇,個頭高,英俊,吃若、積極、進取、孝順、聽話。郭書記說他在部隊是班長,連長很器重他,還有一個親戚在部隊是營長,提幹或留部隊,沒啥問題,還叫她一家人看了他的三等功證明。他家光景當是在村中是最好的,四間大房,只弟四個,家大人旺。慶友他爸是老貧農,還是隊長。她只見了一下照片,他一身綠軍裝,高高的個子,五官端正,肩上扛著一枝槍,站在營房前,英姿颯。她覺外相還可以。不過,她並沒有下決心就把他作為自己終生的依託。她眼高著呢,見得多了。在她上中學時,就有許多男生在追求她,其中有兩個很優秀的男生一直在追求她。

她和他們都很合得來,他們的長相不比慶友差,學習也好,人也明開朗。畢業後,他們都還多次來問過。一個叫國樹,很英俊的,給她寫過許多情書。最後看成就的希望不大,等不住了,便黯然退出了。另一個還在等待。他叫永生,和她也很默契。她和這兩個人之中的不論哪一個在一起都很快樂。她和他們志趣相投,有說不完的話。

上中學時,那一次回家路上,突然下起了大雨,她沒帶傘,和永生共用一把傘。一路上,他們大聲地談笑,非常開心。永生說這叫風雨同舟,她說這叫風雨人生路。永生說,彩麗,我要和你永遠風雨同舟。她說,永生,但願我們能攜手一生,共走風雨人生路。永生說,主席說過,年輕人要到大風大中去鍛鍊,任他風吹雨打,勝似閒庭信步。一路上永生不時和她暢談理想,說笑話,逗得她一路咯咯笑個不停。雨越來越大,風也越來越大,她問永生,你冷不冷。永生說,不冷,一點也不冷,年輕人,這點風吹雨打不在話下,主席他老人家年輕時遇上下大雨,脫光上衣,往大雨中跑,說這是雨浴,可以鍛鍊身體呢。永生說著,也要脫上衣,往雨中走去要來一場雨浴。她臉紅了,趕緊羞澀地說,別、別、別。回到村裡,她全身幹著,沒淋上雨,而永生卻全身溼透了,凍得直打哆嗦。她回家了,永生卻還一個人往七八里外的西溝村走去,後來她聽永生媽說,永生那次重冒躺了兩天才好了。

上中學時,每次打飯,如果人太擠,又碰巧在飯場看見候彩麗,國樹總是要打兩份飯。一份給候彩麗,一份給他。那年代,學生還沒有現在這麼開放。國樹為避人耳目,總是把飯盒一給她,便匆匆躲開了。每次去縣城上學,國樹總是在辛家溝的那個塔下面等她,他們一同上學。每逢學習緊張,不能回家,國樹總是自己空匆匆回家,從兩家帶來乾糧。一次,她沒糧票,國樹把自己的糧票給她,說他還有一些,夠用。她信了他的話。她吃飽了,可後來她發現,國樹那一段時間明顯地消瘦了,臉上的血和紅潤不見了,也不去場打球了。傍晚,她親眼見到他竟然把一塊被人踩髒的黑饃塊拾起來,用水沖洗了一下,然後啃起來。那一次,他們在週末從縣城放學回家的路上,邊走邊說說笑笑。突然,一個卡車司機像喝醉了一樣,正開著車朝他們這邊瘋狂駛來。國樹眼尖手快,“啊”地驚叫了一聲,同時不顧一切地把她推到了路邊的麥地裡,而他則緊貼著車皮擦過。車皮把他的臉都劃破了,耳朵邊緣也被劃破,直血。國樹起來後不顧自己的傷勢,直撲她而來,問她摔疼了沒有。

她難忘畢業離校的前一晚,她和國樹難分難離。他們坐在學校後邊的一條大河邊的一棵大柳樹下,彼此彷彿有千言萬語,一時卻無從說起。最後什麼也不想說,羅嗦的囑咐在此時此刻顯得多餘,彷彿打破了這美好寧靜的氛圍,彼此已經完全心知了。他們沒有世俗的海誓山盟,沒有動人的語言。他們四目相望,一切的依戀之情都融化在無聲的信任之中了。他們緊緊地相互依偎,親吻是那樣的深沉而強烈,一切盡在不言中,心的要比語言的準確、深刻、豐富得多。他們手挽著手,在河邊的草地上、柳蔭下隨意地走著;在草地上坐下來,仰望廣漠深邃的夜空,看滿天繁星像珍珠一樣閃爍。夜是那樣的寂靜,只聽見河水在夜間發出清脆而響亮的嘩嘩聲,他們全身心地受大地在夜幕籠罩下的勻稱而動人的呼…第二天,他們一路又說又笑回家。走到分岔路口時,他把一條心寫就的墨綠的光滑平實的竹籤送給她,那上面寫著一句話:星轉鬥移,風吹雨打,我心依舊。她送給他的一句話,用淺綠的絲線繡紮在一塊白布上。她寫的是:情老天荒,歲月、關山隔不斷相思情。在那塊白布上,有兩朵並蒂蓮的圖飾。

永生不光學習在全年級名列前茅,作文也寫得好。每次作文,老師都當範文讀,張貼在教室後面的作業專欄當中,供全班同學瀏覽,學習參考。其他班的語文老師有時也把他的作文拿來在他們班上宣讀,同時斥責本班學生不下力氣,不用功,寫不出好文章。國樹的數理化學得特別好,也喜歡語文和閱讀一些文學名著。他說,文理叉,對於活躍思維很有好處。可真是生不逢時呀,英雄無用武之地呀。那年代不興高考,興搞推薦。他們都與推薦、與大學無緣。永生家成份是地主,她是右派的女兒。國樹,父親過去是國民黨連長,解放戰爭自動投誠了,也屬於灰成份。這兩個人,她跟父母提過,可在那年月裡,政治高於一切,父母堅決不同意。她也生氣對抗,別人介紹的,她就都不願意。父親對她說,如果你跟了這兩個,你就再別上吳家的門了。母親說,你瘋了,兩家都是黑五類,咱也是人背後的人,以後咋活人呢?你怎麼老往一些落後分子呢,這不是罪加一等嗎?情的東西不能太當真。她知道父母被多年的政治運動和當時的社會氛圍嚇怕了,嚇壞了,不願她再受罪。她也怕了,回想父親從城市回到農村,看了別人多少的白眼和臉啊,受了別人多少的欺侮啊,經常小心翼翼。可她實在舍不下這份情意。她心裡滴血,很難受。

從心裡說,這兩個小夥,她確實都難以捨棄。捨棄任何一個,她都心痛。她有時甚至幻想,他們三個人就這樣永遠在一起,不分開,該多好啊。但從心底來說,從理智上考慮,她有點偏向國樹,她覺得國樹年齡大一點,更穩厚一些,讓人覺得更可靠,另外可能前途更大一些;但從情上來說,她又有點稍微偏向永生,他更活潑一些,與他在一起覺得很快樂。在這兩個人的選擇上,她實在不願多加考慮。她實在不知道跟哪一個更好,有時她竟然會抓閹了。考慮越多,就會越煩惱。恰好在畢業前夕的那一段時間,永生家裡有事,不在,她便和國樹的情就很快升溫起來了。

父親再三勸說,她最終動了心,決定和慶友談。她從小就是個聽話的女孩子,她不能讓父母親再愁悵,再心,並且她覺得父母都是過來人,人生閱歷廣,他們說的也許有道理。父母說,在學校里人考慮問題往往很單純,而走上社會就不同了。在學校裡是一回事,在社會上就又是一回事。許多在學校裡談下的對象一走上社會就吹了,這很正常,因為環境不一樣了,而人總是隨著環境在不斷改變。父母還告誡她,人不能情用事,否則要吃大虧的。父親還舉了自己的經歷來勸導她。父親在青年時代也有一個很知心的女朋友,可後來他們還是理智地分手了。

慶友跟她見了一面,便回部隊了。當時,慶友有點拘束,臉紅紅著,比她還害羞,說話很少,一舉一動都很謹慎,對父母也很有禮貌,叔長姨短地叫著。父母對他印象很好,很滿意,說慶友誠實可靠,穩重,催她點頭。她說談一段時間再說。他回部隊,三天兩頭來信。看那字跡,清秀工整;看那內容,文筆動人,文彩飛揚。父母再三催促,郭書記也在催,她年齡在農村也算大了,她動心了,同意了。當她再一次碰到永生把此事告知他時,永生一下子像捱了當頭一悶似的蔫了,像被雷擊了一樣,木呆呆地站立在那兒,不知所措,隨即抱著頭蹲在地上,無聲無息地哭了,滿臉的淚水順著指頭縫隙了出來。看到一向活潑開朗不知憂愁為何物的心上人的悽慘樣子,她也哭了。幾個月前,她碰上國樹,兩人都相對無言。國樹當時已經沒有了過去對她的那種熱情和柔情了,他變得更加沉穩了,更加成了,更加堅強了。他在前面已經來過她家,從她家人的態度上已經預到了他們將來的分手是必然的,此事成不了。再說,畢業後在社會上的諸多經歷,也使他更加理智了。她的母親對她說過,國樹來過她家,被她婉局拒了。她當時哭得很傷心,幾天吃不下飯,最後還是父母搬動親戚、村人來勸說她,她的情緒才稍微平靜下來。父母親後來還親自和國樹父母平心靜氣地坐下來說此事,雙方大人都很客氣友好,說來也都是慨系之。雙方大人還都是理智佔了上風。國樹的父母當時也想給兒子物一個家庭成分好的,以改門換戶。國樹的父母也叫當時的社會環境整怕了,整垮了。再說,他們的兒子也高大魁梧,相貌堂堂,一表人才,也不怕找不下媳婦,主要是他們不想再和同類成分的人結親了。他們的父母給國樹也做了好多思想工作。國樹到底一向比較沉穩,這次也更加冷靜沉默了,當然也很痛苦傷心。她的父母對她還軟硬兼使,說如果她跟了國樹,就讓她永遠別再上門,父母就不認她了。她真想一狠心跟了永生,她已經失去了一個可親可愛可敬的心上人國樹大哥,難道還要失去另一個可心的人兒永生?她心裡很難受,心起伏,她想起了和永生在一起的快樂子。一狠心,想挽回他們的情,想放棄前言,可就在衝動地要出口的一剎那,她又想起了父親的訓斥,母親的愁容,鄉鄰的鄙夷,她又退縮了。一狠心,她走了。她不能再呆下去,她怕自己又陷入情的旋渦不可自拔,留下了抱頭蹲地滿面淚痕的永生獨自一人在那兒傷心。

她和慶友相識僅半年,正趕上國慶,他們便結婚了。婚後頭兩年是幸福的。儘管丈夫在部隊服役,不在身邊,可她是一個孝順懂事的媳婦,她要守婦道,盡一個媳婦的職責。隔幾天,她要回家為家裡的公爹公婆和小叔子縫洗衣服,為家裡人做一頓可口的飯菜,幫著乾乾家務。有時,想起永生和國樹,她還黯然神傷。後來,她便剋制自己儘量不去想起他們。她經常往返於孃家和婆家之間。

侯彩麗的孃家和婆家,西邊和北邊不遠處都是一條很大很深彎彎曲曲的溝。從溝底向上看,跟大山差不多,一片蒼涼、蒼莽之氣。從上往下看,人在下面顯得很小,就是一個小黑點,跟一個螞蟻一樣。滿山草木蔥蘢,山路曲曲折折。山勢有一段陡峭、險峻,土埃高乎乎的,筆直兀立;有一段則平緩,有坡、塄,還有挖的深坑、土壕。溝底有一條大土路,土路兩邊有高高低低的田地。溝裡靠兩邊山處,也住著不少人家。平常,這蜿蜒的山路上,很少人行。這地方太偏僻、清靜了,有時多半天見不到一個人。山坡上,溝底裡,常有野兔出沒,據說,有時還有狼。溝的西邊,則是蒼莽的高原,見不到村莊和人家。

現在,郭德懷老師常取笑她。他們都老了,鄰近退休了,都在本大隊村子小學任教。幾十年前,年輕時,剛開始工作時,他們在一起共事過,後來又都到外村小學任教。現在,年齡大了,快退休了,領導照顧,便都回了本村小學。那一次,她結婚第二年。正在本村子任教。傍晚時分,有人捎話,說慶友從部隊回來探親,讓她回去一下,郭德懷當時也在本村小學任教,恰好和她在校院中房門前說話。聽得此話,滿面帶笑地說,軍官回來了,心上人回來了,好事,大好事,天黑了,我把你送一下,你王家莊上一路上上坡下塬、翻溝過嶺的,路數不好,路還遠,我回去喝個湯就來把你送一下,看路上狼把你刁去了。郭德懷比她大七八歲,早結婚了,孩子都多大了。他喝湯去了,她稍微收拾了一下行李,思慮再三,覺得還是自己一個人走好,便一個人乘著夜暮匆匆回家了。現在,郭德懷和她在一起,會用一種文學筆調,娓娓動聽地向同事們描述當時的情景。有人捎了這個話,我還了個好心,說把人家送一下。你沒見那迫切的心情,我沒停來後,人家可走了,我還在後面趕去了,看她新媳婦一個人路上別嚇了,怎麼都攆不上呀。那當時的心情我的爺,迫切得沒法說。月朦朧,風吹拂,麥苗碧綠無邊,金黃的油菜花清香陣陣。花好月圓之夜,心上人,年輕英俊的軍官回來了,能不迫切嗎?真是歸心似箭呀。老遠看著,走得快得象兔子一樣。我到後面攆了一陣子,覺不合適,便倒回走了。每當郭德懷取笑她這一次回家的情景時,她心中的悲哀、難受是無法形容的。雖是說笑,人家這是挖苦她,她心中很清楚。她鍾情的人,她的如意郎君,她心中的全疙瘩,其實是本大隊最壞最差最沒本事的男人,一塊爛土,一堆臭蒿草。表面看明光閃閃,以為是一地碎銀,其實是一地的電壺碎片。後來的歷史證明了這一點。

在他們婚後多半年,她才發現他是個文盲,可她已有身孕了。他過去給她的許多信,都是找人代寫的,她心中不勝悲哀,無奈木已成舟,只好將就。又過了一年,他復員了,沒有提幹,沒有留部隊,又回到家鄉,成了一個農民。這時,他們的兒子已一歲了,他和她開始了普通的莊戶人家的生活。到了這時,她才知道,原來他竟然是如此地好吃懶做。每天早晨,太陽都升得多高了,別人都早下地了,她在學校給學生上了一節課了,他才懶洋洋地起。她問他在部隊難道也是如此?他嘿嘿地笑道:“就是因為這些年一直受苦,所以才要好好放鬆一下,享受一下。”她每週在學校教書,星期還要到地裡去幹活,鋤苗拔草什麼的。他懶得下地。她問他,你為什麼沒提幹,沒留部隊,他眨了眨眼,說,他沒文化,學不進去,自打結婚有了孩子,他也鬆勁了,心想家也有了,孩子也有了,部隊又苦,那麼賣力幹什麼,所以稀鬆地過子,自然留不下。農田時節,周圍年輕人紛紛去城裡打工。她勸他也去吧,老人把他們分開了,有小孩,家裡需要錢,土裡刨的那點食和她當民辦教師掙的那幾個錢本不頂用,他點頭答應。可沒過兩月,他就跑回來了,她問他怎麼啦,他笑嘻嘻地望著她,說:“我想你了。”可他怎麼也支不到城裡去,她問他原因,他搖了搖頭,說,都是下苦出力的活,太累,掙不了幾個錢。她才知道他說想她是在敷衍她。她再支他去打工,他氣呼呼地往炕沿上一坐,傲氣地說,我有一頭牛、二畝田,老婆孩子熱炕頭,哪兒也不去。我把娃管好,把你管好,別胡來,把地種好就行了。她火了,你在部隊跟人學的那些技術呢?他嘆了口氣,卻什麼也不說。她不依不撓,一再地盤問,他才說,他太笨,學不進去,心眼不靈,手腳笨拙,只好去餵豬,管後勤,郭書記說他技術好,是騙了她,其實他很一般,是扶不上去的劉阿斗,死雞推不上架板,當營長的親戚看看也無奈,只好放棄,走後門也不敢太明張實火,也要遮遮掩掩。她怒氣衝衝,說,我要和你離婚。

聽了她的話,他笑了,你飛吧,我看你能飛多高。他又接著說,娶了你這麼漂亮的老婆,同伴都把我眼紅得不行,我心滿意足了。再說,兒子也有了,下苦的活我幹不了,偷機鑽營的本事又沒有,就在家掀摸吧。她一怒之下,從此不再回家,星期天、節假只回孃家。過了幾個月,他受不了煎熬,又來學校找他,在回家的路上堵截她,到她孃家提上禮品去拜訪。她娘指責,他諾諾連聲,表示改正。她心一軟,就回了家。可江山易改,本難移。他的好持續不了多長,便又舊病故犯,吊兒狼蕩,逛來逛去。白天出去和人打撲克、打麻將,掀花花,和老漢閉人們鑽在一起,到縣上逛逛,鎮上溜溜。他還好上了賭博,常和一幫牌友賭博,常下館子,進歌舞廳瀟灑,沒錢借錢欠帳。家裡的話一把不做,賣糧食的幾個錢全被他揮霍光了。她掙的幾個錢也被他從包裡掏走了。常生活開支,電費,澆地費用,農耕費用,打麥費用,提留款,油鹽醋費,全是她出。收費的來了,他讓向她要,他又不進門。一次,她因急著去學校,沒連上給他做飯,上午回來,他對她拳打腳踢:“你倒學校食堂吃飯,給我捎帶做飯都連不上,要你這個婆娘,我不如養個肥豬。教你孃的皮書呢,你先給我把飯做了。”她心碎了,回了孃家。他又跟來論理,要人,他越來越蠻橫了。她家大鐵門關了三天[那時她父親已經落實政策,補發了工資,弟弟也在工作,家境相對寬裕]。他天天打門,晚上回家,白天天一明就又來打門。無奈,娘開了門。他一擺理,娘便罵開了他的不是,你就沾了個貧下中農好成分,論了個當兵。我圖你的啥呢,你有啥本事呢。我把女給你,等於一朵花屎上了。他還為自己辯解,滿嘴胡說。娘怒不可遏,揚手打了他一耳瓜。她弟弟當時參加工作不久,在咸陽市一家圖企上班,正好在家。也撲上來要打。她弟弟高大魁梧,渾身是勁。她爸連忙制止了。他捂著赤紅的臉,一跺腳,滿臉惱怒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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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透过云层洒下温柔的光】
【照亮了我心中的希望】
【远方的山峦在晨雾中若隐若现】
【它们低语着未曾说出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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