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眾人見先後有數人上台,除混地虎一人受辱而下,餘者竟無一生還,彷彿這數丈高台,已成了殺人的屠場,均不由心驚跳,生出不祥之
。
張獻忠命人將那高瘦男子抬下高台,西面人羣中也有人飛身上台,扛了那和尚屍體,轉入人叢之中。
李定國催馬來在闖營隊前,手指週四道:“朋友暗箭傷人,豈是男兒行徑?”週四冷笑道:“你營鼠輩先施暗算,何故污我無行?”李定國無言以對,憤憤而回。獻營將士齊向闖營方向張望,人人目兇光。
高祥打馬出隊,一臉悲憫,説道:“適才稍做角鬥,便已連傷數命,如此下去,各營
英俱要毀於一旦。眾家無仇,何故這般相殘?
祥出營之時,曾命人占卜,謂今夜血光將現,大凶須避,不想果應此言…”話未説完,忽聽左金王笑道:“比武較藝,難免死傷。闖王何以妄設妖言,蠱惑眾人?”革裏眼也道:“闖王不曾折一兵一卒,因何畏怯?難道闖營盡是貪生怕死之徒,不敢上台搏命?”獻、左、革三營將士笑聲大做,衝闖營吹哨吐舌,極盡醜態。
高祥眼望三營人馬言語嘈雜,面目兇頑,分明一班鬼怪妖魔,心道:“此輩嗜殺成
,飲血為生,若養亂縱變,致使十三家骨
相殘,只怕一夕之間,各營猛士便所剩無幾了。”嘆道:“占卜之言,並非子虛烏有。二位若不肯信,便找人占卜一回,吉則再行爭比,兇則暫且罷鬥,另覓良策如何?”左金王笑道:“闖王見我三營勢大,自家爭位無望,便行此計麼?嘿嘿,八大王理應為主,天亦許之,占卜一回又有何妨?若是吉卦,闖王又當如何?”高
祥皺眉道:“如卦象大吉,我闖營必當處身事外,無論哪家稱尊,都不與爭。”一言出口,闖營將士頓時鼓譟起來,周、李二人齊聲道:“闖王…”高
祥不理二人,又道:“便請喚人占卜,以定吉凶。”左、革二人心中猶豫,側目望向獻忠。張獻忠低頭沉
,暗暗合計:“若是吉卦,則輕易去一勁敵;倘是兇卦,亦可隨時反悔。左右權衡,都是有利無害。”笑道:“闖王執意如此,怎敢不依?卻不知哪營有高明之士,能卜吉兇?”老回回在隊前喊道:“我營中有一相士,每卜必驗。大夥若信得過馬某,便請他出來如何?”眾人知老回回為人忠厚,向來不偏不倚,他找人占卜,那是最好不過,當下異口同聲地贊同。老回回哈哈一笑,回身向隊中招了招手。一中年男子快步走出,向四下連連做揖。
老回回道:“先生今卜卦,須據實相告,切莫心存它想。”那中年男子點了點頭,邁步走到場中,取出六枚銅錢,捧在手中,隨即仰頭望天,叨唸兩句,便將銅錢高高拋起。
眾人目不轉睛地看着銅錢落地,又齊齊望向那中年男子,觀其神。那中年男子盯着幾枚銅錢,兩手掐算起來,毫無表情。眾人心焦,喊道:“是吉是兇?”那中年男子充耳不聞,索
閉目掐算。過了一會兒,突然“哎喲”一聲,睜開雙目。眾人見他面
驚恐,心中俱是一沉:“看來此卦是兇非吉。”左金王催馬上前,問道:“你算出什麼?快快講來。”那中年男子向四周望了一眼,目中懼意更濃,
吐吐,竟不敢開口。高
祥催馬上前,温聲道:“你只管講來,無須隱瞞。”那中年人定了定神,顫聲道:“此卦大凶,血光彌天。今…今夜無論何人得勝,其主
後都……都…”高
祥追問道:“都怎樣?”那中年男子頭不敢抬,怯聲道:“其主都…都必遭凌…凌遲,便…便是得勝這人,數…數…年之後,也…也要死於亂器之下!”此言一出,滿場死寂,眾人都驚得目瞪口呆。
寂靜之中,忽聽張獻忠大笑道:“天道無常,人豈能料?這廝必是與闖營串通,妖言惑眾!”説着衝孫可望使個眼。孫可望縱馬上前,手起一刀,將那中年男子斬為兩段,罵道:“欺世之徒,早當誅之!”戰馬前蹄亂踏,將屍身踢得連連翻滾。
高祥怒喝道:“豎子怎敢草菅人命!”揮起馬鞭,
向可望。孫可望懼闖王威嚴,不敢遮擋,打馬竄回本隊。高
祥怒氣不消,以鞭直指獻忠道:“卦象大凶,正應罷鬥。八大王若一意孤行,必獲罪於天!”張獻忠笑道:“闖王向有睿智,豈能信此巫術?比武之事已由眾家議定,怎能憑闖王一言,便即更改。”高
祥恨極而笑,鄙夷道:“八大王言詞反覆,不怕落小人之名麼?”張獻忠自覺理虧,嘿嘿冷笑,不再做聲。
忽聽羅汝才道:“占卜之事,實不足信,此刻箭已在弦,豈能不發?闖王顧念眾人生死,德天地,但違逆眾意,確非明智之舉。”眾家頭領本不願就此偃旗息鼓,聽他一説,齊聲附和道:“不錯,大夥正要痛痛快快鬥上一場,死幾個兄弟算得了什麼!闖王不要再婆婆媽媽,從中阻攔。”高
祥立馬場中,耳聽四周噓聲不斷,長嘆道:“眾家逆天無道,爭長競短,真死不足惜!”打馬迴歸本隊,一臉悲憤,再不發一言。周、李二人見闖王無功而返,暗暗歡喜,面上卻不敢稍
愉情。
只聽左金王隊中有人説道:“大夥仍要比試,在下五兄弟便打個頭陣。我兄弟雖都是三腳貓的功夫,但素來佩服八大王他老人家,一心想為他老人家爭個尊位。不知各位朋友能否讓我等遂此心願?”這人緩緩説來,聲音極為清亮,滿場嘈雜聲中,眾人也都聽得清楚。側目看時,只見左金王馬後依次走出五人,或高或矮,卻都穿着一的青袍。
這五人不急不緩,魚貫走上高台,其中一麻臉漢子衝台下拱了拱手,説道:“在下師兄弟五人,斗膽上台獻醜,非是自恃技高,因家主恩義,
效些微勞。哪位朋友賞個臉面,上台來鬥?在下是五人中最不成器的角
,朋友若勝了我,再與我四位師兄比試不遲。”這人言語甚是謙恭,看着卻不死不活,沒
打采。各營人物恨左、革二營為虎做倀,當下便有人在暗處罵道:“你們幾個若為自家頭領爭名,也還罷了,誰想巴巴地爬上台去,只是為人做嫁。早聽説左、革二人自做多情,原來手下也隨了主家的脾氣,情竇漸開了。”台上五人任眾人謾罵,卻不惱火,其中一禿頭男子笑嘻嘻地道:“我兄弟來此只為比武,凡事都不理會,便算台下有人嘴上一套華詞,背地裏
褲做子婊,咱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當做什麼也沒看見。”眾人聽他説得陰損,又氣又樂。
塌天隊中一夥利齒伶牙之徒慣會賣口,笑罵道:“看來你老孃年輕時一定是個子婊。你從小見慣了她做的營生,這時修行
深,當然視如不見了。”那禿頭男子咧嘴一笑,晃着大腦袋道:“這大明天下支撐到今
,除了做強盜的,其餘全做了子婊。大夥都是子婊養的,彼此彼此,不必自報家門身世。”眾人捧腹大笑,連高
祥、田見秀一班老成持重之人,也忍俊不住,向台上直唾口水。
喧鬧聲中,忽見一人越眾而出,邁步上台。這人身法極快,只見人影一閃,便即到了台下,剛一睫,這人已上了高台。這等如鬼如魅的身法,當真眩人眼目。
台上五人面都變了變,凝神看時,卻見來人四十多歲年紀,頭帶逍遙巾,身着褚布袍,朗目疏眉,麪皮白淨,似一個書生模樣。此時大雪未停,人人身上都落滿雪片,這人全身上下卻半點雪屑也無,眼見雪片落上其身,立時消融,也不知他身上有何古怪。
那麻臉漢子起了戒心,抱拳道:“朋友如何稱呼?”那書生掃了他一眼,忽衝台下道:“我十招之內勝他,你可不要反悔。”只聽台西面一個蒼老的聲音道:“你只管比來,誰要反悔,誰老孃便是大夥乾妹子!”那書生一笑,回身望定麻臉漢子道:“我出手之時,你須運氣護住心脈,否則必死。”那麻臉漢子一怔,隨即傲然道:“大夥圖個樂子,生死倒不打緊。”説話間其餘四人已退在台角,全神貫注,看那書生如何施為。
那書生輕聲一笑,右手緩緩抬起,二指微屈,在前劃個圓弧,隨即向那麻臉漢子點去。這一指骨氣蒼老,如暮沉沉,指力若有若無,中途悄然隱沒。台角四人都“咦”了一聲,甚為不解。
那書生似也不甚滿意,收回指來,搖了搖頭,突然駢指向虛處點去。但聽“嗤”地一響,高樁上一隻火把竟然熄滅。那麻臉漢子一驚,不由自主地向後疾退。那書生也不看他,嘆口氣道:“想少年時,揮袂則九野生風,慷慨則氣成虹譑。今中再無逋峭雄直之氣,深可悲矣!”猛然邁上一步,兩指微翹,疾點那麻臉漢子面門,指上勁氣似吐非吐,頓如雨師布就,銀河將傾。那麻臉漢子知對方指力了得,倏出一掌,拍向他肩窩,腳尖輕點枱面,只待對方勁力吐放,便向後閃躍。孰料那書生一指搠出,雖有翻騰碧海之勢,卻不吐勁傷敵,驀地停在中途,一動不動。
凡人相鬥,均求出手快捷,以變制敵,他半招即停,原是犯了拳法之忌,但兩指頭不收不發,又似暴雨初霽,層雲未散,仍伏着無窮殺機。
那麻臉漢子一呆,連忙收回拳來。與此同時,忽覺有一絲涼氣從臂彎透入,半條臂膀登時軟麻難動。這股涼氣一入體內,迅速上行,倏忽間竄過肩窩,直向心脈來。那麻臉漢子大驚,慌忙聚氣於
,與這股涼氣相抗。不想這股涼氣淒寒徹骨,頃刻間
得他渾身僵硬,牙齒打戰。
那書生笑道:“只一招便贏了你,這賭打得豈不沒趣?”欺身上前,二指閃電般點來。那麻臉漢子雖被寒氣所侵,畢竟有驚人藝業,微一閃身,反手託掌上,掌緣削向那書生右臂“郄門”、“間使”二
,手法異常巧妙。那書生曲臂外轉,化開來掌,抖腕出指,又向對方咽喉點到,守中帶攻,仍穩佔先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