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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派人物默不作聲,滿場人眾都覺奇怪:“這幾派均是江湖上頗有聲望的正派名門,遇此羞辱,怎地縮頭不出,為人所鄙?”正疑惑時,忽聽一人在人羣中説道:“早聽説桐城派有一門高明的內功,喚做忍氣聲大法。今
一見,果然名不虛傳。”這人話音剛落,便有一人問道:“老兄説的這忍氣
聲大法,可是他桐城派不傳之秘。小弟當年雖聽人時常提起,卻不知這門絕學妙用何在?”先一人煞有介事道:“據傳這門功夫遇上強敵,行動之人先是不聲不響,大口大口地往肚子裏咽悶氣,待肚皮愈脹愈大,突然砰地一響,迸裂開來,真氣立時似洪水喧湧,勢不可擋。再強的對手,也要被震得頭破血
、哭爹喊娘。兄弟你還是先躲得遠些,免得一會兒凌掌門肚皮炸開,你消受不了他那股惡氣。”後一人連聲答應道:“老兄提醒的是。小弟這便躲得遠遠的,任他肚脹腹裂,也休想傷我一
毫無。”二人一唱一和,直把桐城派貶得體無完膚。眾人雖看不清二人長得什麼模樣,但聽他倆個油腔滑調,説得着實陰損,都不覺捧腹大笑。
凌入羞怒已極,高聲喝道:“哪來的貧嘴畜生!敢站出來麼?”他本是陰險之人,遇事趨利避害,極少動怒,若非那二人指名道姓,言詞太過不堪,他斷不會這般聲
俱厲,樹敵招事。眾人見他聲嘶力竭,大失常態,都暗自幸災樂禍。凌入
喊得幾聲,不見有人站出,心頭更惱,也忘了束手旁觀的初衷,飛起一腳,向地上那人
部踢去。那人毫無防備,這一腳踢個正着。凌入
怒火滿腔,腳上運足了氣力,一踢之下,直把那人踢出老遠,在地上連連翻滾,好似一個圓圓的皮球。那人連聲呼痛,向後滾翻不停,突然之間,身子似撞上了牆壁,猛地反彈回來,疾若
星飛彈,徑直砸向凌入
。凌入
一驚,正要向旁躲閃,不料那人飛到中途,突然哇地一聲,吐出許多穢物,如練如繩,筆直
來。凌入
躲閃不及,穢物濺滿全身,掩鼻疾退,險些嘔吐。
眾人只覺一股濃烈的酒氣撲來,氣味十分難聞,都慌忙退開,唯恐濺上污垢。凌入一件長袍污穢不堪,無心與那人爭鬥,連褪裏外兩件袍服,仍覺身上臭氣熏天,令人做嘔。
那人吐罷腹內臟物,身子彈不停,直飛出兩三丈遠,這才跌落。眾人見他落地時頭重腳輕,左肩先觸地面,一張臉險些蹭在地上,都是一怔:“這人既敢得罪幾派,武功怎會如此不濟?”那人摔得結結實實,在地上哼哼嘰嘰,竟似站不起身,勉強翻過身來,面孔朝天道:“他***,這頓酒喝得不香不臭,真是誤事。早知如此,我老人家應該多喝它幾斤,也好長些氣力。”説着
背一
,只以左肩、右足支撐地面,全身成了個拱形,右手向
間摸了一摸,取下個大葫蘆來,拔去
子,往口中便倒。不想葫蘆嘴對得不正,酒水
出,濺得滿臉都是,卻一口也沒喝到。
眾人見他張口揚脖,舌頭伸出老長,均想:“這人看着像個醉漢,但既然敢來嵩山胡鬧,也不會是等閒之輩,倒不可低估了他。”凌入站在一旁,這時方看清此人面目,只見他一頭亂髮雖已斑白,臉上卻紅撲撲閃着光亮,一雙小眼睛半睜半閉,好似陶醉在酒國仙鄉,鼻子較常人大了一倍不止,鼻尖好似着了顏彩,活像個小丑模樣,心中暗想:“這人裝傻充楞,我適才已然着道兒,若再與他爭鬥,他不知又要使出什麼醃肫贊手段?我今
已在各派面前出醜,不能再與這廝糾纏,給眾人留下笑柄。”想罷向地上那紅臉老者瞪了一眼,悄然移步,走回桐城派人羣當中。眾弟子見掌門人悻悻而回,嘴上不敢言語,心中卻覺窩囊。凌入
為掩窘態,又取出扇子扇了起來,扇不幾下,自己也覺沒趣,擎扇在手,一時説不出的尷尬。
那紅臉老者喝了幾大口酒後,將葫蘆又掖在間,兩手胡亂抹了抹嘴,醉眼
離地道:“桐城派那個小王八羔子在哪呢?他剛才踢了我老人家一腳,差一點把我踢出屎來。現在我老人家又有了點力氣,可不能就這麼便宜了他。”一語未了,便聽不遠處有人接話道:“這位老爺子,你老這一腳算是白捱了,桐城派凌掌門早躲到他徒弟身後去了。你老便是用八頭老牛拽他,他也不會出來。”眾人聽了,轟地大笑起來。
那紅臉老者打個飽嗝,又用手了
光着的腳掌,醉醺醺地道:“這小子倒還知趣,一看不是我老人家的對手,便趕緊躲了起來。像他這種活法,在江湖上確能多活幾年。”又似想起了什麼,咕嚕從地上坐起,向四下人羣問道:“這小子躲在他弟子身後,這些弟子當中,可有女弟子麼?”只聽不遠處那人又道:“他那些弟子雖都穿着男裝,可離他最近的幾名弟子,個個
滿
高,怎麼看都像是娘們兒。”眾人明知此人是在胡説八道,但聽他説得活靈活現,彷彿真的一般,仍不由向凌入
身邊幾名弟子望來。那幾名弟子俱是龍
虎猛的漢子,哪有半點婦人之態?眼見眾人目光都在自己前
、後
掃來掃去,直氣得眉鋒倒豎,眼睛瞪得似銅鈴大小。
那紅臉老者向周遭胡亂掃了一眼,連凌入站在何處也沒瞅見,卻大笑着仰倒在地,手舞足蹈道:“不錯,不錯!他身邊幾人果是小娘們喬裝改扮。你看人人豐
巨
,
細腿圓,一定妙不可言,妙不可言!要是換做我老人家,可不甘心躲在這幾個美人身後,反正都是丟臉,不如一頭鑽入她幾個懷中,乘機揩些油水。”説罷哈哈大笑,十
指頭在空中摸來摸去,模仿登徒子好
之態。
眾人初見此人戲凌入
,尚覺得開心可笑,這時見他忘乎所以,做得十分過火,心中都起疑團:“這人行事毫無顧忌,絕非借酒逞風,圖個痛快。他話裏話外,渾沒將幾大派人物放在眼中,莫非有人在背後為他撐
,故意讓他跳將出來,羞辱幾派?”想到此節,心頭都似壓了一塊巨石。慕若禪與徐不清面上佈滿陰雲,相互看了一眼,幾乎同時嘆了口氣。
嶽中祥、顧成竹、趙崇等人站在這紅臉老者近旁,唯恐惹禍上身,暗中示意門下弟子,紛紛向後退開。凌入當眾受此大辱,反而壓住了火氣,尋思:“這廝表面上是在羞辱我派,其實鋒芒所指,並非只我一家。我今
不能忍恥,必然招禍,且容他狂吠一時,説不得別派有人看不了他這份張狂,會
身出來,替我出手。”忽聽一人高聲喝道:“兀那老兒!你身為丈夫,卻躺在地上做此醜態,難道不知羞恥麼!”這一聲異常宏亮,猶如平地雷響。眾人聽了,齊在心中叫好。華山、崆峒、點蒼幾派人物更是如飲甘泉,
襟大暢。
凌入暗暗歡喜,知有人氣忿不過,要出來抱打不平,忙順聲音望去,只見南面人羣中大步走出一人,怒氣衝衝,直向那紅臉老者走來。與此同時,只聽這人背後有人喊道:“師弟不要多事!”凌入
雖不認識走來這人,但見他背後喊話之人正是峨嵋派沖霄道長,立時瞭然:“原來此人是峨嵋派的人物。”他平素與峨嵋派極少來往,對沖霄更無好
,誰料此次蒙羞,峨嵋弟子卻不計利害,仗義而出。他雖是
滑之人,也不由生出幾分
之情,暗想:“峨嵋派行此義舉,大是難得。待此事過後,我倒要與此人好生
往。”眼見走來這人劍眉朗目,十分英俊魁梧,心下更生好
。
那紅臉老者正躺在地上恣胡鬧,忽聽有人高聲喝斥,笑容登時僵在臉上,故意不向來人看去,卻向別處望了望道:“哪來的叫驢?動靜可真不小!這樣的畜生,一天得吃多少草料?”眾人雖聽他説得熱鬧,卻誰也不笑,都目不轉睛地瞅着來人。只有東面那紅衣人和身後幾十名黑衣人勉強笑了幾聲,算是為那紅臉老者捧場。
週四站在人羣當中,輕聲嘆道:“還算是他,還算是他!此人大有血,着實可
,只可惜與燕雀為伍,埋沒了有為之身。”蓋天行從旁問道:“走出這人,教主認得?”週四點頭道:“此人乃是峨嵋派的壯士,姓陳名先楚。
後你等與他見面,須以良友視之。”幾人見教主對此人這般看重,不覺納悶。葉凌煙撇了撇嘴,不以為然道:“這小子當年在昆明敗在教主手上,武功麼…雖然比屬下高些,可比起老木、老蓋,那便差得遠了。教主何必將他放在心上?”週四搖頭道:“武功高低,決於機緣悟
;忠義之質,卻是與生俱來。此人為義所驅,不畏兇險,常人萬難做到。我今觀此仗義之舉,方信他所説同生共死之言,並非欺人之談。”幾人不知他曾在臨汾與陳先楚相遇過一次,聽後都疑惑不解。週四笑了一笑,也不多説,拍了拍應無變的腦袋,示意他不要在
下亂動。應無變縮在教主
下,反似得了多少寵愛一般,悄聲道:“教主,屬下也願與您老人家同生共死。這句話您老人家可得相信。”旁邊幾人見他獻媚於
下,都含笑搖頭。
陳先楚大步走到那紅臉老者身邊,忽然扭頭向東,瞪視那紅衣人道:“足下包藏禍心,有目共睹。今各派都在,足下若有雄心,便將我峨嵋、桐城幾派都滅在嵩山!何須派這種醉漢出來,污我正派名聲?”此言一出,滿場死寂,各派人物無不心驚。凌入
更嚇得面
慘白,發立身僵。沖霄在遠處頓足道:“先楚休得胡言,快些回來!”跑出人羣,
將陳先楚拽回。
陳先楚冷笑一聲,望向四周道:“各派明知大禍將臨,仍不思齊心合力,共抗強敵,難道等着他人騎在我等頭上,作威作福麼?丐幫梁幫主、華山派慕掌門、崆峒派徐掌門、青城派呂道長、衡山派馮師兄,你們可聽到我説的話麼?”沖霄聽他愈説愈是動,急得連連跺腳,岔了聲地喊道:“先楚,你…你真要給本門招禍麼!”陳先楚轉過頭來,望向沖霄道:“師兄只求自保,其實都是妄想。江湖上有人張牙舞爪,野心比天還大,你我躲又能躲到哪去?今
大夥圍攻少林,無異於自毀長城。各派掌門若聽我言,便請速離少林。如有人血
尚在,陳某願舍了
命,跟隨他與此輩周旋。”説着手指那紅衣人,
出決死之意。沖霄見他直指其人,直嚇得面如土
,不由自主地停下腳步,竟不敢再向陳先楚靠近。
那紅衣人背手而立,始終不向陳先楚看上一眼,悠然望天,好似在聽一件極可笑的事情。他身後幾十名黑衣人卻目殘光,如同幾十只兇猛的野獸,只待那紅衣人一聲令下,便要齊撲上前,將陳先楚咬成碎片。
眾人見陳先楚橫眉冷對,凜然不懼,心下無不欽佩。少林僧多半不認得此人,但聽他一番言詞,大有維護少林之意,均生念:“各派人物若皆如此人,我少林哪有今
之危?”有兩名僧人被陳先楚言詞
動,大步出隊,便要與他站在一處。天心見狀,忙將二人喝住。二僧不情願地走回,面上皆有怨
。天心假作不見,目光在人羣中搜尋,眉頭又皺了起來。
忽聽那紅臉老者躺在地上道:“你這小子憑什麼爬了出來,硬充好漢?難道仗着你師父渺道人那幾套稀鬆平常的劍法?來,來,來,你把你背上那口破劍拔出來,咱爺倆比劃比劃。”説罷撐地起,不期手臂軟綿無力,身子剛離地面,又斜斜跌倒,右腿微曲,壓在左腿之上,左腳單腳撐地,頭卻枕在左臂。
陳先楚聽他污衊先師,心頭火起,反手拔劍,同時飛起一腳,向那紅臉老者上踢去。那紅臉老者見他踢來,也不躲閃,左腳微一用力,身子已撐離地面。陳先楚這一腳正踢在他
上,不知為何,力道卻被他一撐之勢卸去。那紅臉老者咕嚕一下,就勢向陳先楚腿上滾來。陳先楚腳上蹬彈的巧勁雖失,尚餘下向上勾提的直力,這一來反變成他以一腿之力,將那紅臉老者身軀挑起。
眾人見那紅臉老者歪歪斜斜地站起,正自納悶,不料那紅臉老者尚未站直,又懶洋洋地向陳先楚懷中靠去。陳先楚右手已拔出長劍,怎奈對方極是靈活,剛一起身,便撞入自己懷中。他一足飛起,下盤本就不固,那紅臉老者一經入懷,更似一條軟軟沉沉、裝滿沙土的麻袋,壓得他身傾體斜,手臂不靈。他長劍揮刺不得,只恐對方肩貼肘靠,暗中發力,忙氣運
腹,向後飛去。那紅臉老者早料到他要後躍,
腿猛一用力,隨着他向後跌撲。陳先楚倒飛而出,與那紅臉老者幾乎疊在一起。他身體被對方連靠帶撞,重心已失,落地後仰面跌倒,那紅臉老者順勢壓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