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嬰兒的哭聲、女子的童謠一旦消失,葉天的思想又被方純控制,一步一步跟上去。
“嘿嘿,你們東一首西一首、前一首後一首地詩作對,説得老子我也詩興大發了。好好好,我司空摘星也來一首。來一首什麼呢?我是‘神偷之王’,來就來點霸氣十足的,聽好嘍——獨立寒秋,湘江北去,橘子洲頭。看萬山紅遍,層林盡染;漫江碧透,百舸爭
。鷹擊長空,魚翔淺底,萬物霜天競自由。悵寥廓,問蒼茫大地,誰主沉浮?”那是偉人詞作中的《沁園
·長沙》,詞風恢弘大氣,措辭波瀾壯闊,帶着睥睨天下、卓爾不羣的偉岸氣勢。
《雨霖鈴》説的是“冷落清秋”《沁園·長沙》寫的卻是“秋高氣
、
懷天下”的英雄氣概,一小一大,一弱一強,不用評判,高下自明。
“攜來百侶曾遊,憶往昔崢嶸歲月稠。恰同學少年,風華正茂;書生意氣,揮斥方遒。指點江山,揚文字,糞土當年萬户侯。曾記否,到中
擊水,
遏飛舟。”下闋誦完,竹海中的悲涼氣氛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看似
無點墨、狗
不通的司空摘星這一次竟出口成章,誤打誤撞,完勝方純。
濃霧速退,方純的幻影也立刻消失了。
“葉天,定住心神,別給這老孃們忽悠死了。記住,你肩上還擔負着兩大重任,一個是解救方純,一個是調查你老爹的死因。咱們實在沒必要跟她在這裏糾纏,青龍這傢伙出現了,肯定會搞出漫天風雨來。我們再不抓緊點,就等着他的大家夥兒相互收屍吧!”司空摘星的嗓子有些沙啞,必定是剛才全力誦詞,聲帶已經受傷。
“序曰:漢末建安中,廬江府小吏焦仲卿劉氏,為仲卿母所遣,自誓不嫁。其家
之,乃投水而死。仲卿聞之,亦自縊於庭樹。時人傷之,為詩云爾。孔雀東南飛,五里一徘徊…”孔雀冷峻悽清的聲音響起,誦的正是中國文學史上第一部長篇敍事詩《孔雀東南飛》。
該詩取材於東漢獻帝年間發生在廬江郡(治舒縣,漢末遷皖縣,均在今安徽境內)的一樁婚姻悲劇。歷代傳唱,是文學家藝術創作的不竭源泉,與南北朝的《木蘭辭》並稱“樂府雙璧”及“敍事詩雙璧”後人又將《孔雀東南飛》、《木蘭詩》與唐代韋莊的《秦婦》並稱為“樂府三絕”
“葉天,葉天,葉天…”司空摘星聲嘶力竭地叫了三聲,氣勢越來越弱。
“苦…啊…我…苦…啊…”竹海內漸漸飄起了冰涼的雨絲,四面八方,有無數或尖厲、或幽怨、或泣、或憤懣的女聲一起叫着、嘆着、哭着、嘶吼着。竹葉又開始落了,但這一次落的全都是綠葉和
芽。轉瞬間,所有
竹都變成了孤零零、
赤赤的竹竿,生機皆無。
“雞鳴外慾曙,新婦起嚴妝。著我繡夾裙,事事四五通。足下躡絲履,頭上玳瑁光。若
紈素,耳著明月璫。指如削葱
,口如含朱丹。纖纖作細步,
妙世無雙…”孔雀已經誦讀到“劉氏無端遭休含悲離家”那一節。
“葉天,我不行了…”司空摘星的聲音徹底消失了。
竹林左右一分,竹海中忽然出現了一座古意盎然、外觀陳舊的青灰寶塔來。塔共十層,每一層的四周都是翹曲的勾角飛檐,檐角掛着數不清的鐵馬銅鈴,都在風中鈴鈴亂響。寶塔下面不是平坦的廣場,而是一大片鵝卵石河灘,數條縱橫的小溪穿過寶塔第一層,各自淙淙
去。
“那是什麼地方?方純就在那裏嗎?”葉天喃喃地自問。
“那就是十世之塔,苗疆之蠱的原始發源地,是每一個煉蠱師最嚮往的地方。據説,能夠進入十世之塔的人,就能參悟苗蠱的至高境界,成為超級煉蠱師,穿越生死界限。”一個女子的聲音悄悄回答他。
“為什麼要把我帶到這裏來?”葉天緩緩地踏上河灘。腳底大大小小的鵝卵石全都的渾圓潔白的,不知已經被水沖刷了幾百年。鵝卵石縫隙中,溪水漫延,波光粼粼,彷彿無數雙神秘的眼睛,在窺視着葉天心底的秘密。
“這個問題,只能問你自己。因為能到這裏來的,都是與苗蠱有深厚淵源的人。你的記憶深處,一定有一些什麼東西是跟十世之塔有關的,難道你不覺得嗎?”那女子吃吃地笑起來。
葉天警覺地問:“你不是孔雀,那麼你是誰?”
“嘻嘻嘻嘻…”女子笑着,並不直接回答,而是自言自語地低語“我總是覺得今天的事有些不妥,到底哪裏出了問題呢?我已經找到了最佳時機,藉助孔雀的力量到達了十世之塔,只要再向前一步,就能聯絡上天魔女的思想,與這位苗疆第一煉蠱師做心靈的溝通。可是,前面還是隔着一層窗户紙,費盡心思無法捅破。到底是為什麼呢?可惜哥哥不在了,如果能夠進行‘兄妹骨血雙修’,所有難題就刃而解了。老天,何苦如此折磨我呢?讓我看見成功的捷徑卻不能踏足…”
“元如意,你是元如意!”葉天叫出了對方的名字。身在幻覺之中,他的思想意識變得極為遲鈍,到現在才分辨清女子的身份。
對方並不回答,而是繼續咕咕噥噥地低語:“可惜,可惜,可惜之極。如果沒有瀘沽湖一役,如果我和哥哥不動貪念,攪進台灣人與本人的大熔爐秘密之戰,哥哥就不會死。那麼,此時此刻,我們的思想就將直達苗疆蠱術的最高境界,與天魔女進行溝通,進入‘十世之塔’了。我費盡心機,籌謀數年,辜負了大好的青
年華,竟然還是為山九仞,功虧一簣…莫非是天意如此,不讓我元氏一族成為苗疆蠱術之王——”
“元如意,滾出我的蠱陣,當心我連你一起滅了!”孔雀停止誦詩,提氣怒喝,截斷了元如意的低語。
那一聲,彷彿就響在葉天耳邊,恍如炸雷霹靂,把他從幻覺深淵中驚起。
“哇…哇…”嬰兒的啼哭聲再次傳來。
葉天循着聲音望去,溪石灘之上籠着一層輕紗般的薄霧,阻斷了他的視線。
“睡吧睡吧,孃的寶貝;睡吧睡吧,蓋上花被;睡吧睡吧,孃的寶貝;睡吧睡吧,捋捋腿腿…”女子的童謠跟着響起。
“娘。”葉天在心底低低地叫了一聲。他只覺得那女子的聲音如一勺剛剛從蜂箱裏搖出的糖,温暖潤滑,甜徹肺腑,曾無數次出現在他童年時代的夜午夢迴之時。彼時,他最渴望的就是叫一聲“娘”然後得到一聲温柔關切的應答,隨後還有一隻手伸過來,輕輕拍打,哄他入睡。
“你在哪裏?你是誰?”他惶惑地向着薄霧深處叫了兩聲。
可是,仍舊沒人回應。隨着嬰兒啼哭聲漸漸消失,那童謠聲也聽不到了。
葉天只覺得口熱血翻湧,渾身都無法抑制地燥熱起來,渾然忘卻了海豹突擊隊的戰鬥生涯和雲南之行的使命,只想深入幻覺核心,找到那嬰兒與哼着童謠的女子。
元如意冷冷一笑:“嘿嘿,孔雀,你的《孔雀東南飛》是‘唐詩宋詞蠱’中最耗費心力血的一種,不誦完,氣血無法完成最後循環,就像兩歲孩子坐在浴缸裏放水,不用別人動手,自己就把自己溺斃了。聽我良言相勸,你擺你的殺人陣,我找我的天魔女,誰也不要干涉誰。惹惱了我,先將竹海連
拔起,把你變成白痴廢物。”孔雀立刻語
,猛提了一口氣,不敢回嘴爭辯,而是繼續誦讀下去:“其
牛馬嘶,新婦入青廬。奄奄黃昏後,寂寂人定初。‘我命絕今
,魂去屍長留!’攬裙
絲履,舉身赴清池。府吏聞此事,心知長別離。徘徊庭樹下,自掛東南枝。兩家求合葬,合葬華山傍。東西植松柏,左右種梧桐。枝枝相覆蓋,葉葉相
通。中有雙飛鳥,自名為鴛鴦。仰頭相向鳴,夜夜達五更。行人駐足聽,寡婦起彷徨。多謝後世人,戒之慎勿忘!”一首《孔雀東南飛》誦完,竹海結成圓陣,烏雲連成頂蓋,將葉天困死在溪
縱橫的河灘上,遠端無去路,身後無歸路,唯一相伴的,只有眼前這座孤單矗立的十世之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