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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哆嗦,心裏卻逐漸撥雲見。怪道阿音這個打扮,怪道街巷和樂昌平,怪道她瞧見的那銀錢……不是尋常樣式。
並非入了黃泉,卻是回到了過去。
木屑陷入指甲裏,得脹脹的,成了她渾身上下唯一的
官,她正要開口,卻覺藏在桌底的手上被覆了一塊絲絹,那絲絹輕輕一拂,三兩下掃去指縫的碎屑,隨即將她的手包裹住,温柔而不失力道地拿下來。
那不是絲絹,是宋十九細膩無骨的手。
她的餘光裏瞧見宋十九另一手支着額頭,將眉心放開,嘴彎了彎,説:“原來如此。”語氣淡然而無謂,並未將這混亂無序的緣由放在心上,似乎僅僅值得她鎖三秒眉點兩個頭,道一聲原來如此。
她驟然明白了萍頭上的蝨子為何悉數死了,原是她機緣巧合倒
了時光,旁的活物卻未必有這能耐。
萍倒是很有能耐,她眼裏盛着笑,讚許地點了點頭。
萍不曉得她的讚許從何而來,卻莫名令她熨帖了許多,方才旁人瞧她的眼神似瞧一隻無家可歸的喪家犬,唯獨宋十九的手攏起來,攏作一個小而温暖的窩。
她不由自主地朝宋十九處挪了挪身子。
阿羅望一眼李十一,阿音也望一眼李十一,氣氛微妙得厲害,李十一垂頭默了一會子,抬起眼皮掃一圈桌面,問:“今誰刷碗?”
“我。”五錢站起身,不緊不慢挽袖口。
待見阿羅垂下脖頸沒了別的話,才開始壘起碗筷來。
骨瓷碰撞的聲響過於家常,輕易便令光怪陸離的猜想落了地,到底活了幾百年,稀奇古怪的事見得多,五錢倒並不十分驚慌,天大的事也未必有眼前的涼透了的油花子難應付。
耳旁有萍穿着布鞋上樓的響動,他卻罕見地在洗涮的動作中走了神,被寒霜抹過一遍的曉窗上印出一張帶酒窩的怯生生的臉,他記得五娘被判時,府間籍裏有這麼兩句——生死有序,勿亂時辰。
他將這句話嚼了又嚼,隨後面無表情地低下頭,將五孃的笑靨掖進波瀾不驚的眼底。
午歇的阿羅難得地未闔上雙眼,言又止的阿音亦難得地翻起了書,阿羅側身瞧她,她看書的樣子恬靜又可愛,文化人似的,只是習慣
地咬着指甲,也不管蔻丹才新鮮了幾
。
阿音翻了好些,仍舊不得要領,便索將書一扔,光腳縮進阿羅懷裏。天氣寒涼,她渾身似被冰碴子裹了一層,凍得阿羅起了小栗子,阿羅卻未撤開,伸手將她攬住,軟軟的足底抵着她撫摸似的蹭。
阿音將臉頰擱在她頸窩旁,呼出的氣也涼颼颼的,小聲問她:“萍的緣故,你知道,是不是?”阿羅垂眼看她,指頭穿過她的頭髮,把玩一縷髮尾,回道:“大抵能猜出來。”阿音疑竇地望着她,眨眼,睫
扇在阿羅的下巴上,癢酥酥的。
阿羅的下巴一收,彷彿是輕輕將喉頭嚥下,嗓音柔得循循善誘:“咱們這裏頭,能在時辰上作功夫的,唯有阿九。”自宋十九回來,她還未好生梳理過對她的態度,如今這一聲不是“十九”,亦不是“燭九陰”,而是斟酌再三不遠不近的“阿九”。
“阿九迴歸那,燈盞俱滅,晝夜無光,時辰恭
其主,自有波動。”橫公魚能
受到波動,旁的未必不能。
“機緣巧合下,擾亂的時光道,不經意將萍帶了回來,並且,帶至了鐘山之神身邊。”是以
萍總本能地靠近宋十九,是以她見着生人便暈眩起燒,她原本不屬於這裏,不過是被強留下,唯有宋十九能保有她的
氣,亦自然需避忌同他人的
集。
“那麼……”阿音將下咬住。
阿羅輕聲問:“之秋菊,冬之夏荷,不合時令之花,能開多久呢?”阿音心底一顫。
同樣一顫的還有書桌前的李十一收揀字畫的手,她的耳廓略微翕動,將一牆之隔的話語悉數納入神識裏,阿羅在説給阿音聽,同樣也是説給李十一聽。
她的手捻着眼前宣紙的一角,抿望着上頭的字。
正中央的“萍水相逢”四字並不陌生,陌生的在下頭,有一排歪歪扭扭,蚯蚓似的筆畫,將這四個字描摹了下來。
筆跡深淺不一,起頭頓點也毫不講究,連一旁不當心沾染的墨點子也昭示着寫字人的生疏,李十一望着那四個散了骨架的字,隱約瞧見一位小姑娘趁她不在偷溜進書房,虔誠得大氣不敢出,一筆一劃地照葫蘆畫瓢。
李十一提起筆,想了想又放下。
其實那她的話並未説完。
“萍水相逢,盡是他鄉之客。”李十一出一個不大成功的笑容,嘆口氣,果真是——他鄉之客。
門被推開,宋十九走了進來,皮草領子掃着凍芙蓉似的臉,羊皮手套一摘,拍了拍上頭的寒氣。她見着李十一,挽一笑,將手裏的信封擱到桌上,低頭
出一疊卡片大小的紙,那紙覆着膠面,攝魂似的拓着
悉的剪影。
她將幾張相片擺到桌面,攤開給李十一瞧:“上回領着萍去照相館影的相,今兒洗出來了,你瞧瞧,好看不好看?”李十一掃一眼,照片裏
萍侷促地坐着,眼裏略顯驚慌,嘴角卻翹得高高的,將兩頰牽動得十分喜慶,一手攥着紅襖子,一手拉着一旁的宋十九。
宋十九放鬆地跨坐在木椅扶手上,笑得風拂面,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