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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一回淒厲,阿音早早收拾了,坐在爐子邊同塗老幺耍牌。宋十九向來勤勉,今卻磨磨蹭蹭未見人影,桌邊的李十一撐着額角吃茶,眼尾往緊閉的門縫處一掃,又是一掃,隨後不動聲
地將視線收回來,無名指閒閒地壓着眉心。
阿音見她這幅神情,又噙笑剜了一眼她眼下若隱若現的烏青,將牌一扔坐到李十一身旁,似笑非笑道:“想不到。”
“嗯?”李十一拋了個尾音給她。
阿音慼慼然嘆了口氣:“想不到,你竟吃這套。”不過幾句騷話,她同相好們説了千八百回,回回掏心窩子戳肺管子,早曉得李十一愛聽,她非得再將話本子翻幾遍,背上幾句給她解悶兒。
李十一橫她一眼,線條優美的肩頸前後悠了悠,沒有接話的意思。
正言語間,門被推開,木架子的開合聲伴着小小的咳嗽聲,似氣似的,
搭搭地堵在喉間,聽着堪憐極了。李十一抬頭,見着一張不大自在的粉白臉,臉似在面撲子裏過了一遍,白得令人心驚,連嘴
也沒有什麼血
,唯獨耷拉的眼皮上有清晰的紅紫血管,一跳一跳的,似
疲力盡的火星子。
李十一心裏惴惴一跳,還未開口,便聽塗老幺問宋十九:“你怎的了?”
“昨兒洗頭大抵是沒大幹,着了頭風,一晚上沒大安生。”宋十九又咳了兩聲,啞着嗓子糯糯道。
她對李十一勉力勾了個神的笑,又掂了掂手上的包袱,道:“走罷?”李十一
言又止,站起身來亦拎了行李,宋十九跟過去,委身垂髮將她的包裹接過來,道:“我替你拿。”殷勤的做派同蒼白的病容生出了鮮明的對比,惹得李十一當場定住,阿音迅速
了一口氣,搖搖腦袋湊近了塗老幺,嘴角下拉悄聲道:“高啊。”塗老幺動了動嘴
:“怎麼説?”阿音分析給他聽:“昨兒個打了一記直拳,今兒又以退為進,這幅病懨懨的模樣,任誰能狠下嘴去?”更別説是那個臉硬心軟的李十一。
她愁緒萬千地扶着臉頰,她的李十一,怕是拐不上牀了。
塗老幺疑惑:“她一個娃娃,能懂你這許多?又是哪裏學來?”阿音想了想:“天賦罷。”塗老幺正嘖嘖稱奇,那頭的李十一定定然望宋十九一眼,將自己的包裹在手裏捏緊了些,宋十九眼裏的失落一閃而過,卻見李十一朝她伸出手,翕動嘴
輕聲道:“包袱給我。”宋十九抿
,病氣矇住的眼繚火似的亮了亮,從善如
將包袱
給她,眼瞧着李十一要走,又低下頭頓了頓雙足,腳跟在石板地面上一下一下地輕蹭。
李十一狐疑地轉身看她,聽宋十九了
失力的氣管,啞着嗓子小聲道:“好似有些燒,腳脖子沒力氣。”塗老幺忙要上前揹她,卻被阿音拽住了衣角,眼神兒一瞟示意他拎拎清二人曖昧的氛圍。
李十一的中指搭在棉布包袱上輕輕敲,宋十九瞧了一會子,朝她伸出手,卻越過了凝脂一樣的手指,只小小地抓着包袱的一角,道:“你牽着我,成不成?”説話時手指頭拉了兩下布頭,似一個微小的請求。
成成成,塗老幺心尖兒都顫了,腔裏的小人兒小雞啄米似的點頭。
李十一隻不温不火垂下眼簾,任由她拉着出了門。
冬的陽光是最具欺騙
的東西,將一高一矮的李宋二人鍍了一層金光,暖洋洋的光暈跳在宋十九捲翹的睫
間,將她的眉眼也勾得金黃而温軟,她懶懶地抻着骨頭,將心跳同步伐對齊,又將自己的步伐同李十一的對齊。
塗老幺和阿音閒閒地跟在後頭,聽見恢復了幾分神的少女清甜地拋着問句。
“我沒見過夏,夏
的太陽同冬天一樣麼?”
“不一樣。”
“咱們回去,小塗老幺會不會要落了地?”
“還早。”
“你喜歡不喜歡小娃娃,可想着生養一個?”
“不想。”
“那便好了,我也不想。”
“……”
“她撒什麼瘋了?”塗老幺眼瞅着小鹿變作了黃鸝,將平生未盡的話車軲轆一樣倒來倒去。
宋十九卻沒工夫在意身後莽漢的想法,只在褲縫邊捏了捏小拳頭。
努力啊,她對自己説。
再小半個月,四人才回了四九城,塗老幺抖着散了架的骨頭,似一隻被了脊椎的遊魂,直至進了李十一的四合院兒,才將沙皮犬一樣皺着的臉皮放開,餘出了些似箭的歸心來。
進了大門,掃灑婆子忙要領他去瞧塗嫂子,他卻生出了些無端端的矯情來,隻立定站穩了,又抹了一把泛着油光的頭髮,問李十一:“怎麼樣,體面不體面?”阿音冷哼一聲:“你同‘體面’就不是一個祖宗,甭攀親戚了。”李十一不大想説話,打量了這四合院一眼,墨頂白牆不染纖塵,被塗嫂子收拾得敞亮又幹淨,光柱懸浮着籠住天井,天井旁移了一株寒梅,顫顫巍巍地開着花兒,請來的陳媽含着利索的笑,笑裏有漿洗衣裳的皂角味兒,一切都親近得恰到好處,似極了一個暖意融融的家。
陳媽打了個招呼,見塗嫂子扶着桿自東院兒裏出來,她胖了一圈兒,襯得孕味十足的臉上多了幾分喜慶,肚子又凸出來了些,令她的行動有些吃力,她一身家常的暗紅
襖子,手上還沾着未揩乾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