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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雷茨興致,忙個不停,照料着一切,不時拉着格羅斯呂克出去説幾句秘密話。
大家歡宴喜慶,只有馬克斯·巴烏姆幾乎本不參與,他坐在父親身邊。他父親雖然應邀前來赴宴,可是那張好象長滿了墓地青苔的陰沉沉的乾癟的臉早把人都嚇跑了;他誰也不理睬,偶爾喝一口酒,冷眼瞅瞅聚會的客人;當有人問他一句話時,他回答得也頭頭是道,還望望工廠新砌的紅
煙囱。
在臨街的一個小房間裏,坐着西蒙神父、查榮奇科夫斯基阿達姆先生,第四位是庫羅夫斯基。他們正在打勝牌,象以往那樣痛痛快快地爭吵不休。只有庫羅夫斯基老是一發完牌就偷偷溜走,到處尋找安卡,跟她説幾句話,回來的時候逗幾句已經喝醉酒的凱斯勒;可是他打牌打得很糟糕,老是把牌
錯,攪得其他三個人也打不好,因此他得聽阿達姆先生的數落和查榮奇科夫斯基的吼叫。只有西蒙神父滿意地笑着,拿長煙袋
打着法衣:“好啦,好啦,我親愛的孩子。我親愛的好人閣下,你招人家查榮奇克討厭,人家可要記在心裏的。哈哈哈!查榮奇克,你撇開三個人躺倒不幹,那就改姓吧,姓巴蘭科夫斯基吧,還姓什麼查榮奇科夫斯基呢①,哈哈哈!”——①在波蘭語裏“巴蘭”意為“山羊”
“查榮奇”意為“兔子”
“這是我的錯兒?”這位貴族用拳頭敲着桌子嚷了一聲“大好人先生,怎樣竟讓我跟傻瓜們打牌,哼,連牌都不會拿!——梅花七,出!”他們爭執一番之後,又安靜下來打牌。只有阿達姆先生還是老習慣,因為牌好,就用腳踏着椅子橫木,哼哼唧唧地唱起小曲來:姑娘們吶,去採蘑菇,採蘑菇,採蘑菇,嗨!
西蒙神父時時伸出滅了火的長煙袋,叫道:“雅謝克,喂,混小子,點火!”雅謝克不在,只有馬泰烏什在聽候吩咐;安卡是特意安排他來侍候神父的。
庫羅夫斯基一語不發,笑盈盈地接受了查榮奇科夫斯基的咒罵;他覺得這位貴族遺老非常有趣。
“先生們要白酒呀還是要啤酒?”安卡進來關照道。
“不要,我親愛的孩子,什麼也不要。可是你知道嗎,安卡,查榮奇克剛才撇下我們仨睡覺去了。”西蒙叫了起來,還嘻嘻嘻地笑着。
“我的上帝,神父幸災樂禍,太不應該了;等着你的下場吧,哼,跟桑多米那兒的基尼約爾斯基一家人一樣,他們…”
“我親愛的大好人,那兒的事跟這兒沒關係,還是專心打牌吧。人家出主牌,你得出王牌;有王牌就拿出來,甭想打馬虎眼。”
“我跟誰打馬虎眼了?”查榮奇科夫斯基兇狠地咆哮起來。
於是他們又吵鬧了起來,整個住宅和花園都回響着查榮奇科夫斯基使勁的吼叫聲,使台上的客人也都驚慌地望着博羅維耶茨基。
“維索茨基先生,請你這位大夫替我吧!”庫羅夫斯基衝通過隔壁房間走來的一個人叫道,同時把牌往他手裏一,就外出找安卡去了。安卡正在花園裏和尼娜散步。他找到她們後,便一起來到一個涼亭裏;亭子上爬滿了葉子已經變紅的葡萄藤,周圍栽着成排的紫蘿蘭和翠菊,已經萎謝。
“天氣真好。”他坐在安卡對面,説。
“好,也許因為是秋天的最後一天了。”他們沉默了許久,呼着那散發出正在凋謝的花卉和蕭蕭落葉的説不上來的香味和令人舒暢的空氣。
發白的陽光在花園裏撒下了金的塵埃。塵埃淡淡地遮掩着萬物的輪廓,給蕭瑟園子裏的秋
投上了一層絕妙的清淡得發白的黃金
彩。
草坪上的蛛網閃閃爍爍,在温暖的微風中飄蕩;長長的蛛絲象玻璃細線一樣,粘結在牆下合歡花的金黃葉子上,掛在抖瑟着幾片紅葉的半
的櫻桃樹上或者擦破皮的樹幹上,長時間地搖曳;微風又把這些銀絲吹起,讓它們高高地飄飛,飛到了屋頂上,飛向似乎在房屋海洋上搖動的一羣破舊的煙囱上。
“如果在農村,今天這樣的天氣要美一千倍。”安卡輕聲説。
“噢,那當然。天氣好是好,可是我要説句請你不必介意的話:對今天這個典禮,你並不太高興,安卡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