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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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瘴重山巧逢金葉丐樓台十畝初入碧雲莊西南苗區,山水險惡,即在苗山外面,也是異常荒涼,只在通行道路旁,偶然有幾個傍山村落,大半也只有幾十户人家。且説此中有一個小村落名叫做太平墟。這一帶地方,向來是苗漢雜處之地。前些年苗人常常下山“打冤家”劫掠漢人財物,殺傷人命,官府雖然也曾發兵進剿,但苗人來去無常,行蹤飄忽,苗山又是險峻異常,總無法弭平苗息。近些年苗人劫掠之事較少,但每逢集,苗人便下山來與漢人做生意,仍是常常發生鬥毆。墟名“太平”其實甚不太平。

“望山村”是太平墟里唯一的一間酒鋪,生意尚屬不惡,凡是到苗山來的人都得在這兒歇腳。這一天中午時分,山裏忽來了一位少年書生,這人丰神使朗,衣飾法麗,背長劍,眉目之間頗具英鋭之氣。他徐步而來,走過望山村門首,正是午飯時分,便進店來。望山村的店夥作了多年買賣,來這苗山的,大多是逸士高人,或江湖豪傑,他眼裏看的怪人不少,一看這書生的儀表神,便知來頭不小,慌忙上來招呼,笑問道:客官是來採藥的麼?”那書生微微笑道:“不是,我是來訪一位朋友。”店夥打量了書生一下,又笑問道:“可是去大蛇嶺碧雲莊的麼?”書生似乎微驚訝,點頭道:“正是。”店夥忙陪笑道:“我一看您老是遠道來的樣子,就猜您老座去碧雲莊。每年到了這時候都有人去那兒的,小的在這兒住了近二十年啦,從前去的人真多,近幾年已是越來越少啦。

您老是用飯不是?”書生未及答言,忽然聽見店外駿馬聲嘶,店夥笑道:“又來了客人啦。”邊説邊往外跑,剛到門口,一個人急步走來,幾乎撞在店夥身上,店夥哎了一聲,未及躲閃,已被那人伸手攔住,店夥只覺得像撞在一鐵柱上一樣,連退幾步才沒跌倒。

那人道:“站穩,站穩,你吃了酒嗎?”店小二這時方看清來人原來是個小孩子,瘦骨嶙峋,像個猴子。他手裏提馬鞭,口裏取笑店夥,眼光卻向那書生一掃,接着大搖大擺的朝另一張桌旁一坐,拿馬鞭把桌面打得吧吧直響,叫道:“店家,店家,有什麼東西賣?”店夥連忙跟過來,問道:“小爺,您吃什麼?”那孩子怪眼一翻道:“人吃什麼倒不要緊,你先替我招呼馬,管它飲水飼料再刷刷

我少時再吃。”店小二道:“飲水喂料是可以的,不過我們不管刷。”那孩子拍一拍間,大聲道:“我給你銀子,你做生意。別不知趣,你當我不給錢不成?”店家忙陪笑道:“您老太多心啦,您是我們衣食父母嘛,只是小店裏人手少,招呼了牲口就得冷落了客人,我們可不敢。”那孩子又看看那書生一眼,皺眉道:“那麼你就先去招待那位客人吧,然後就替我馬,馬吃完了再輪到我,你將馬當成我,把我當成馬好啦。”店小二無奈只得忍笑答應一聲走出去。這孩子坐了一會兒,看見隔座的書生,獨自低斟淺酌;只覺一陣陣酒香撲鼻,忽然又敲着桌子叫店家,店夥進來笑道:“客官,馬剛喂完,還沒刷呢。”那孩子翻了翻眼睛,説道:“你還是得給我點吃的來呀,我先前是説馬先吃,我後吃,如今馬吃完了也就該我吃啦。”後隊笑道:“馬只刷了一半呢。”孩子咳了一聲道:“隨便刷刷就成啦,”難道還得給它洗個澡?你這店家不會做生意。”店夥只好笑着稱是,取了一張抹桌布來擦桌子,擺杯筷,又陪笑道:“您老這匹馬可真好,我活了這多年,還沒見過這樣好的牲口,真夠得上駿馬兩個字。”孩子聽店家捧他的馬,甚是得意,自己大拇指一豎道:“我的馬麼天下第一匹。你去問問,玉鬣金駝,三山五嶽的豪傑,無人不知。”那書生聽到這裏,忽轉過頭來打量了這孩子一下。孩子又道:“人出名,連帶馬也出了名,你知道我是誰?”店小二睜大了眼,他真估不透眼前這小孩的來路,便笑道:“您老我沒見過…。”孩子不等地説完,搖搖手道:“我姓甘,你也別多問,我的名字不隨便告訴人的,你快酒飯來,吃了我還要趕路呢。”店夥看這孩子瘋瘋癲癲,益發不敢多惹,諾諾連聲走開。

這時那書生喝完了酒便起身會賬,出店時對店夥道:“你這兒的酒倒不錯,下次我再來的時候,倒要買上幾罐帶走。”店夥笑道:“不少客人買小店的酒去送人哩,敢保比茅台酒還要好。”書生不再説什麼,回頭又打量了小孩一眼,便自走去。店夥送酒菜倒小孩桌上,那孩子就據案大嚼。店夥看他把壺酒幾口就喝乾,便問道:“這位小爺可嘗得出小店裏這前的好處麼?”孩子大模大樣一點頭道:“馬馬虎虎,也還罷了,可是和我們浙江的茅台酒比,就差遠啦。”店小二忍不住笑道:“這可不對啦,茅台酒可是我們這一帶的出產哇?”孩子臉微微一紅,瞪眼忙道:“你知道什麼,我説的是另外一種,那是房之,太平之太,不是你們黔省的。”他説了一頓又道:“喂,我問你,剛才那人帶把寶劍,他是幹什麼歷?”店夥搖頭道:“不知道,或者是一位俠義道,聽説是到碧雲莊去的。”孩子接口道:“什麼?他也去碧雲莊?碧雲莊是不是在大蛇嶺?”店家詫異道:“是呀,您老去過的嗎?”孩子停了停又道:“我沒有去過。我正要問你大蛇嶺怎樣走法,朝山裏走會不會碰見苗人?”店家道:“今明兩天都不是集期,苗人不會出山來,這山下住的可全是漢人,不過往山裏走,人煙可就越稀少啦,您老順着山路去,翻過了白象坡,就可以望見大蛇嶺了,大蛇嶺的背後,便是花臂苗烈炬峒主的區域,那兒可不能隨便進去。”孩子聽他説了,還是不明白,皺眉道:“到白象坡又怎麼走?”店夥抓抓頭皮説:“這麼大的山,你叫我怎麼指給你呢?我想,乾脆我給你出個主意,剛才那位相公大約認識路,你騎着你那匹馬,追上那位相公,和他一道走好了。要不你進了山去再打聽也成。”孩子一想,這話有理,便不再問,匆匆吃完,會了賬,就騎上馬直追下去。

這孩子正是甘明。他奉了師父鬧天宮盧楓之命,一路奔馳,曉行夜宿,只三天工夫便到了苗疆。他騎的這匹馬十分打眼,惹得不少人對他注意,甘明小孩心,自己更是得意非凡,每逢穿市過鎮,他一面勒馬徐行,一面大聲喝叱跨下坐騎,故意引起旁人注視。

本來盧楓就耽心着這匹馬會替甘明招來麻煩。自來武林朋友就有兩種癖好,一好寶刀寶劍,二好名馬良駒。騎這種好馬上路的人,除非身懷絕世武功,否則比帶了三五萬雪花銀上路更危險。盧楓自然深明利害,但當時事在緊急,也只好讓他碰碰運氣了。

誰知甘明一路行來,居然平安無事。這倒與運氣無干,而是一些久走江湖的朋友們,看見他一個孤身小孩,又無兵刃行李,卻敢於騎這樣的好馬趕路,都推測他不僅必有些來歷,而且必定身懷絕技,否則焉敢如此冒失?這麼一來,原想動手的反而顧忌幾分。加以甘明形貌古怪,一對眼珠光四,差一些的人倒還真不敢招惹他。

且説甘明出了酒店,順着山路放繮追了下去,卻一直沒見那書生影子,大約他從別的岔道上了山了。甘明追了一陣,暗暗不耐煩起來,心想,我一生只聽師父的話,如今連店小兒的話也信起來,這成什麼話?誰知道那個人是不是真到碧雲莊去,我還是自己問問路吧。他正想着,面來了一個騎牛的牧童,橫吹短笛,緩緩而來,甘明喚道:“喂!小兄弟,請問你到白象被該怎麼走?”那牧童放下短笛,對甘明打量一下,笑道:“小客人,你盡要去白象坡嗎?”甘明最恨人家在他的稱呼上加一個小字,因為他自命是武林豪傑,生怕被人看成小孩,但這牧童滿臉笑容,他一時也沒法發作,只得點點頭。

牧童用手指道:“上白象坡倒有好幾條小路,不過都是山道,這匹馬可怕不好走。”甘明不耐煩道:“你別説這些廢話,我只問你去白象被該怎麼走法。”那牧童笑道:“你別急呀!你如果一定要騎着馬上山,我指你一條路,你再往前走兩裏左右,那兒有一條山路直通白象坡,稍為平坦一點。不過馬怕還是不好走。”甘明不想和他多説,謝了一聲,策馬就走,前行不遠,果然山邊現出一條黃泥鋪的泥路,甘明料想這必定是牧童所説的到白象坡的路,就策馬走去。

這條黃泥路開頭還算平坦,後面卻越來越見崎嶇,此時已過午,炎熱難耐,甘明在馬背上,被太陽曬得汗浹背。口裏也一陣陣發渴,沿路竟找不到水。甘明倒真後悔在那酒店裏喝多了酒。再走一陣,有一大片樹,濃蔭下稍減炎熱,甘明策馬徐徐走過,微風吹來,不覺漸漸有了幾分倦意,眼皮老是往下合,只是口渴愈甚,越走越心煩。走到樹林那邊,猛然聽得泉聲淙淙,甘明神為之一振,但舉目一看,又不大失所望。

原來這裏倒有一股溪,只是那股細細的山溪,是從旁面山坡上下來的,一直下落到深谷裏,可望而不可即。甘明駐馬山坡,再仔細望去,對面那座山的形象果然像一匹大白象,不寬心裏一喜,暗想這大約是白象被了,到了這兒,離大蛇嶺就很近。上大蛇嶺不遠,就是碧雲莊,進碧雲莊我可得喝個痛快,我甘明是遠來客人不怕主人不款待。想着,便一催馬,急急趕去。白象坡雖然眼看很近,走起來卻還真費事。這一帶山路陡峭,有些地方還有斷崖絕壁,別説是馬,就是一些沒走慣山路的人,走起來也會心搖目眩,幸而玉鬣金駝乃是異種神駒,換了別的凡馬,不但無法走,就是累也累死了。

這時已到了未牌時分,山上煙瘴四起,幻作五,一些較高的山頭,都只出一個山尖。甘明一人一馬就如浴在雲海裏一樣。漸漸太陽已被山峯遮住,人也覺涼不少,玉鬣金駝沿着白象坡往上走着,居然又平又穩,甘明卻張大口打着呵欠,人也前仰後合的,只兩手鬆松的握住繮繩,糊糊的打起瞌睡來,也不知走了多久,突然覺得下一軟,就如騰雲駕霧似的直朝下落,甘明這一驚立刻睡意全消,兩手緊緊抓住馬鬃,兩腿夾緊馬腹,極力將身子紮緊在馬背上。

原來玉鬣金駝頗有靈,上了山頂以後,它就自作主張,並不順着下山的道路去走,卻順着堤坡連縱帶跳的直衝而下,甘明萬不料這匹馬兒會自己挑着近路走,這一場奔跑直把他駭得魂飛魄散。

一直到了平地,玉鬣金駝收住腳步,甘明才驚魂稍定,不有氣,使勁在馬股上打兩巴拿,馬兒又縱跳起來,差點把他掀下地去。甘明大罵道:“你這該死的長畜生,差點兒把小爺送了歸位。你還跳!”他這裏罵馬,語猶未畢,忽然耳邊傳來一聲冷笑道:“猴兒騎馬,沒摔下來倒是怪事。”語聲極細微,卻十分清晰。甘明猛驚,忙抬頭張望,四下空山寂寂,哪裏有半個人影。甘明心下暗想道:‘這倒奇了,明明聽見有人説話,怎會不見蹤影,難道是鬼怪不成?”這樣一想,愈加驚疑,勒住馬,大聲喝道:“什麼人敢在我甘大俠面前搗鬼?是好的現身答話。”他這一聲剛喊過,只聽得對方也回答道:“什麼人敢在我甘大俠面前搗鬼?是好的現身答話。”原來是對面山谷傳來的回聲。__甘明暗付道:“難道是我的耳朵出了病?還是真有鬼魅在和我搗亂?”他一手深入懷裏,緊緊握住纏在間的赤藤,一面腳尖點鐙,立起身來,伸長頸子四面張望;但仍是豪無人跡,不覺暗暗發慌,倒是下的玉鬣金駝十分安靜,悠閒的伸着長頸,嚼着地上的青草。

這時一陣山風吹來,山上羣樹被颳得丫技亂擺,發出沙沙聲音,甘明狐疑一陣,又想道:“莫非造才不是人聲,是風吹樹枝,我聽錯了?可是我明明聽見人説什麼‘猴兒’的。

要真是我聽錯了,這樣大驚小怪,傳出去可要被天下英雄恥笑。”正想着,身側忽似又有人嗤的一笑,甘明大駐,再仔細一聽,又沒有了。他心下鬼念道:“這地方有點門。”一提繮繩,催着馬兒緩緩走去。卻一心注意着背後,生怕有人會暗中出手襲擊。

一直走出了兩裏地光景,甘明才漸漸走下心來,這時所走的又是沿崖一條小路,險哨異常,甘明小心四顧,忽見前面巖邊有一塊大石凸出,上面似乎有個人睡覺,不覺噫了聲。催馬走近一看,益覺意外,原來崖石上竟睡着一個衣衫襤褸的乞丐,身旁邊放着一個竹籃子和一烏油油的,半截在空處。甘明心中狐疑,停着一會,卻毫無異狀。那乞丐似乎睡得很,大聲打着鼾,甘明暗想道:“也許這苗山一帶,人們慣於來往懸崖峭壁,所以不在乎,可是在這兒睡覺,竟不知死活,跌下去怕不粉身碎骨。”他畢竟是小孩,這樣一想,便大聲喚道:喂,朋友,你且張開眼看看,這兒是不可以睡覺的呀。”那乞丐好聲如雷,只是不醒。甘明正想下馬推他,忽然心中一動,想道:“這荒山裏並沒有什麼人家,怎會有乞丐到這裏來?這裏左邊是山,右邊是崖,轉折不便,不知這乞丐竟是什麼路道,安知他不是存心誘我下馬?可不要着了他的道兒。”他想着再凝神對那睡中的乞丐臉上一望,見他雖然滿臉煤灰,但並無飢瘦之態,而且兩邊太陽隆起,分明是內功深厚,心下已明白,十有八九,這花子是有意戲自己。但他睡着不動,不知何意,自己何不喝破他,與他較量較量。但轉念一想:師父再三囑咐自己不可生事,這一耽誤,眼看天已晚,要是今夜趕不到碧雲莊,叫我在哪兒投宿呢?説不得只好暫時忍一忍怒氣,他如別無動作,也就算了。甘明想定主意,再看那乞丐,仍是不動,便冷笑一聲,策馬向前走去。

約摸又走出三五里地,也未見那乞丐趕來,甘明暗想這事古怪,此時恰轉過一個山口,甘明抬頭望去,卻見先前那乞丐竟然舞手紮腳的睡在路當中,也不知他是怎麼跑到前面來的。甘明這下明白這乞丐確是有心和自己為難,不覺氣往上衝,心中暗暗戒備,待馬走近那花子身前自己把馬一勒,大聲喝道:“相好的,要睡覺也別攔在路當中呀!”那乞丐眼睛張大嘴打了個長長的呵欠,又伸了一個懶,然後慢慢坐起來,似剛由夢中驚醒。他斜着朦朧睡眼望望甘明道:“你這個小孩子是怎麼回事?我睡得好好的,是你叫醒我的嗎?”甘明見他裝模做樣,心中更是十分惱怒,聞言冷笑一聲道:“我才犯不着叫你,你愛怎麼睡都成,牀上,崖邊,或者倒吊起來睡,都與別人不相干,可是這條路是大家走的,你要拿大路當牀睡,人家可沒法子不吵醒你。”那乞丐顛頭晃腦,好像還沒睡夠,等甘明説完,噯喲一聲道:“你這位小哥真會説笑話,有大牀睡覺的人還來當花子嗎?我要是有三頓飽飯吃,也會花錢去買尊駕這麼好的馬來騎,也會買幾身光鮮的衣裳來穿,用不着在這兒惹人厭啦。”甘明被他氣得面紅耳赤,厲聲道:“你別在我跟前裝蒜,你打什麼主意,實説出來!”那乞丐笑道:“真兇,真兇,我討了半輩子的飯,還沒有碰見過火氣這樣大的孩子。”甘明怒道:“孩子便怎樣,今我這孩子要教訓教訓你這惡丐。”乞丐哈哈大笑道:“這可真怪了。我好端端的坐在這裏,又沒問你強要錢,你這位小哥跑來沒頭沒腦的罵我一通,反説我是惡丐,天下哪兒有這種道理?”甘明雙眉一挑,就想動手,卻突然想起平回師父時常説:在江湖上,最不可輕惹四種人:就是方外人,婦女小孩,白頭老翁,和乞丐。這四種人最是詭異難測,縱然遇上也是避之為宜。我今和這要飯的遇上,可得小心,最好不要動手。只是看這乞丐明明有意尋事,不動手怕又不能罷休。他尋思了半晌,忽然得了個主意,故意鎮靜下來,微微一笑道:“真人面前不用説假話,你在我面前這套玄虛可是白饒,你的本領如何,我已經稱量出來了,還裝什麼蒜。”那乞丐笑道:“這便怪了,除了討飯以外,我還有別的什麼本領,連我自己卻不曉得;你倒説説看。”甘明沉着氣道:“方才你在崖邊上睡覺,如今只一小會工夫就能跑到我前頭,這份輕功在江湖上也就算很高的了,不過就憑你這點武功要想攔住我,那卻還差得很遠。你還是快説明你的來意,我沒工夫和你混扯。”原來甘明心想,這乞丐分明當我是個維兒,容易欺負,我拿話點醒他,讓他知道我是老江湖,也許就會知難而退。誰知那乞丐一聽,又哈哈大笑起來,指着甘明道:“你這話可是太離譜啦。什麼睡在崖邊上,你大概先前看見我的哥哥了吧,我們弟兄的模樣,長得差不多。他倒愛在崖邊兒睡覺。我在這兒已經睡了三整天啦,而且我從來沒在懸崖邊上睡過。”甘明冷笑道:“這樣説,你哥哥倒比你懂事,俗話説:好狗不擋路,你卻睡在路當中。”丐搖手道:“你別罵人,我在這兒睡,是因為這條山路平時很少人經過,大概總是野狗呀,野兔呀,一些畜生才打這條路上走,我可沒想到礙着了你老走路。你老是要到哪兒去呀?”甘明聽這乞丐繞着彎子罵他,不由火起,大怒道:“你管我上哪兒去?你要問的就是這個嗎?”乞丐道:“不該多管,不過我們一共是十弟兄,你再往前去包管還要碰上,我怕你老討厭花子,所以想指作一條路。”甘明一聽,這分明是叫上陣了,他生平不肯輸口,冷笑道:“你十弟兄都是花子,都在這深山裏討飯嗎?”丐點點頭道:“對。”甘明哼了一聲道:“那是你祖墳上的好風水,才會出這麼多花子。我也沒工夫和你瞎廢話,你要是沒法説出你的打算,勞駕你讓一讓,我好過去。”説着一領繮繩,作勢進,乞丐嘻嘻笑道:“真對不起,我是個跛子,還得勞你老的神挽我一把,自己可走不動。”甘明不耐煩和他多説,冷笑道:“那你就一直睡下去吧,”一抖繮繩,玉鬣金駝長嘶一聲,從那乞丐頭上飛越而過,甘明連人帶馬剛剛落地,突然間覺得眼前一暗,一條長大黑影從自己頭上飛墜馬前。玉鬣金駝一受驚駭,前蹄豎起,連連後退。甘明大怒,一躍下馬,先不理那乞丐,卻拍着馬頭道:“你別害怕,有我在此,任他是誰也不敢傷你。”這時那花子笑哈哈的在路中,手裏提着那黑沉沉的叫化,聞言放聲笑道:“你這孩子真是癩蛤蟆打呵欠,口氣倒不小,你師父是誰?”甘明把馬一推,轉過身對着那乞丐,凜然道:“就憑你這樣兒也配來盤問我你師父是誰?”那乞丐冷笑道:“無知頑童,你既不肯説,我也不來你,你只説你這匹馬是從哪兒來的?我便放你過去。”甘明怪眼一瞪,説道:“我的馬嗎?我向人家討飯,人家把這匹馬賞給我啦。”那乞丐見甘明神傲慢,語言犀利,倒也拿不定他的來路,冷冷説道:“我問你一個人,鐵金剛凌兆揆是你什麼人?”他本以為這孩子或許是凌兆揆的晚輩。不料甘明下頷一揚,鼻子裏哼一聲道:“太行四凶是我的朋友。”他本想説是我師父的朋友,但這一來可能把自己身分降低,反正四凶見了師父都自稱晚輩,那麼説他們和自己朋友相,倒也勉強説得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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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亮了我心中的希望】
【远方的山峦在晨雾中若隐若现】
【它们低语着未曾说出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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