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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氏聞言心裏一突:不會吧?那位從來獨來獨往,不和大臣結,也就是皇后娘娘家資助了他,有些情分,他怎麼可能到燕家來做客?
蕭思睿已經將燕家除了內院都走了一圈。三進的宅子委實不大,看着也有些陳舊了,卻極有生活氣息。朝陽的空地上晾着衣物,沒有花園,卻有一個不大的菜園子,角落裏搭了個雞窩,母雞咯咯叫着,還有一隻大黃狗趴在屋檐的陰影下打盹。
倒有點像農家的模樣。
蕭思睿忽然開口問歸箭:“這樣的人家,像是二十貫都拿不出的嗎?”蕭思睿只有在很小的時候受過一段時間的窮。他父母亡故後,給他留下偌大的家產,卻被族人強佔。可很快,由於他出眾的資質,被蕭皇后的父親看中,非但奪回了家產,更是重點栽培,心供養。等到他入了軍中,屢立奇功,不説別的生財之道,光是朝廷的賞賜就吃用不盡。
他實在無法想象,燕二郎也算是官家子弟,竟連區區二十貫都還不起。
二十貫,他隨便請人吃頓飯都不止這個數!居然還要瑟瑟動用自己給她的見面禮來還。
歸箭遲疑道:“燕家公賬上應該是拿得出的,只是幾位郎君與小娘子私下則未必拿得出這麼多了。”蕭思睿問:“二十貫很多嗎?”歸箭不知該怎麼答他,這錢對這位來説當然不多,可對普通人家來説,已經是夠一年的生活費用了。
他想了想,抓了一個路過的燕家僕婦問:“二十貫錢,對貴府小娘子來説是多還是少?”那僕婦答道:“兩個小娘子一個月的月錢也才一貫,二十貫自然是多的。”一貫錢?蕭思睿愕然,竟是…如此清苦嗎?
先前堵在心口的那塊石頭似乎又回來了,蕭思睿負手而立,沉默許久,忽地開口問道:“有什麼辦法可以給人送錢?”他並不是想對她好,認她做外甥女也是讓自己斬斷妄念,沒有別的意思。然而既然聽到的這一切讓他心裏不舒服,那就把讓他不舒服的源頭解決掉。橫豎銀錢對他來説不過是個數目。
歸箭呆了呆:“以您的身份,想給誰錢只管賞賜便是。”是嗎?蕭思睿想了下,直覺有些不妥:“送十萬貫錢,也只管賞賜嗎?”以她從前的脾氣,會直接把銀錢扔他臉上吧?現在她年紀小,脾氣就算軟了些,大概也不會高興。
歸箭愣住,開始結巴起來:“十、十萬貫?”蕭思睿遲疑:“是不是少了些?”前世,他給她一年的脂粉錢都不止這個數了。
歸箭嚥了口口水,總算反應過來他要給誰送錢了,忙勸道:“這麼多,給小娘子做嫁妝都夠了,只怕會惹來非議。”嫁妝?她嫁給陳括的嫁妝嗎?蕭思睿倒沒想到這一層,心上驀地蒙上了一層陰霾,目光冷下。正在這時,燕行匆匆走來,向他行一禮道:“大人,不知大人光臨寒舍,有失迓,還請恕罪。”孔氏等在座位上,心中忐忑不安。
一炷香後,腳步聲終於從外傳來。孔氏目光落到燕行陪同而來的人身上,霍地站了起來,臉發白。
來者身材高大,容貌俊美,宛若雕刻而成的年輕面容上,濃眉鋒利,目光懾人,縱然穿着最普通不過的灰佈道袍,卻依舊掩不住透骨而出的威嚴與矜貴。
蕭思睿,竟然真的是他!絕不可能出現的人竟然真的出現在了燕家!
“蕭大人!”孔氏不可思議地看着他,嘴嚅嚅,氣焰全無。
蕭思睿正眼也不看孔氏一下,吩咐歸箭“表姑娘既要你做證,你便去吧。”孔氏結巴道:“表,表姑娘?”周老太君和範氏一直忙着應付孔氏,也還不知道這事,聞言也是目瞪口呆。
蕭思睿對瑟瑟揚了揚下巴,神情冷淡:“不叫人?”瑟瑟鋭地察覺他似乎又不高興了,心裏犯起了嘀咕。
她自知自己前世得罪他得罪得狠,今世他雖然不知實情,放過了她,料也芥蒂難消,並不敢奢求他幫忙。因此她先前一聲未提,卻沒想到他竟會主動前來,來了卻又是這樣一副臉。
可不管如何,他肯來,她總是的。燕家勢孤,若沒有他在,她縱然可以藉着荷包中那物拿捏住孔氏,總不免後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