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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家售賣各種文墨紙張的店鋪,盤下店鋪的人姓江,好像是父子倆,另有算賬先生和打雜的小廝一人。之前桃花仙子就不再通過古董放信號,但是送了消息給她説過那家文墨店鋪,羅麼娘也尋機進店鋪逛過一回。
她專走隱秘的小巷,悄悄摸近那家店鋪,但見裏面隱隱還有很微弱的燈光從門板縫裏出來。羅麼娘便在暗處潛伏了將近半個時辰(一小時),確定周圍沒有動靜後,然後才走到門前輕輕敲門。
裏面本就被微弱的光線立刻就熄滅了,而且頓時鴉雀無聲。羅麼娘主動説道:“是我,羅麼娘,桃花仙子認得我。”過得一會兒,拼鑲的木門板就被取了了一塊,一個聲音道:“快進來再説。”裏面照樣黑得伸手不見五指。
“事情急迫,白天我去找過你,本想見見楊公的。”桃花仙子的聲音。等到有人重新把門板鑲嵌好,才聽到“呼呼”幾下吹起的聲音,火摺子被吹燃了,然後點了一盞燈,那燈的燈非常之短,以至於火光就只比米粒大點,微弱的光線讓人不至於撞到屋子裏的東西。
羅麼娘一肚子話不知從何説起,便板着臉沒開腔。桃花仙子道:“咱們到裏頭説話,江海留在門邊瞧着。”***比米粒稍微大點的一朵燈光下,羅麼娘的臉很模糊,更沒什麼表情,他的語氣也冷冰冰的:“説吧,我讓小翠給你們送的字條,是不是被你們給朝廷鷹犬作為陷害家父的把柄了?”桃花仙子沉默了稍許,説道:“字條確實落到了確實手裏,不過並非咱們
出去的。羅姑娘的人被跟蹤了…”她心想如果説番子是在客棧裏出現,那羅麼娘很容易打聽出那家客棧裏有沒有出事,便繼續道“我當時就提防着這一點,立刻離開了客棧,但出去沒多久,就碰見了番子拿人。
所幸這回他們人不多,械鬥之後,咱們死傷了幾個人,剩下的逃掉,可混亂之中我袖袋裏的東西掉了,估計那封信也在裏面,被他們撿了去。”羅麼娘不太相信,但一時又找不到哪裏可以駁斥,便又問:“你們打聽王狗兒作甚?”桃花仙子答道:“我們奉命打探消息,湘王手裏有一件能要挾太監王狗兒的東西,所以便冒險要見王狗兒,藉此要挾他吐消息。”這次羅麼娘
取了教訓,打破沙鍋問到底:“什麼東西能要挾到司禮監掌印?”桃花仙子無奈道:“説來話長,要是現在説出來怕得説到明天早上。我看還是等你到了湖廣,親自問張平安,讓他告訴你?”
“我去湖廣?”羅麼娘詫異道。桃花仙子道:“你就算不相信宣德皇帝會迫害楊公,也該相信朝中那麼多官僚的鼻子。
楊公身為首輔,一眾大小官兒齊聲彈劾楊公,事情不是很明顯了麼?正好你今晚出來了,我們立刻離開揚州,我帶你走…楊府周圍有很多眼線,你倒是能半夜出來?”
“有牆角一點光都沒有,只要不出聲音,也是可以出門的,這次我保證沒有人跟蹤。”羅麼娘肯定地説。
她在外面的隱蔽處靜站了半個時辰,如果真的被盯上了,不可能一點動靜都沒有。桃花仙子道:“所以機會難得,你既然出來,就別回那地方了。”羅麼娘毫不猶豫地説:“我不會跟你們逃走。
家父和那麼多人被牽連其中,我又是這次禍端的癥結,我要是忽然不見了,將其他人置於何地?如果禍事躲不過,我寧肯與家父一道承受後果。”這時桃花仙子對她愈發產生了好,其實羅麼娘和週二娘一樣都是桃花仙子的“敵人”偏偏對這兩個女人的
官大為不同,不知是為何。而且桃花仙子此時還對羅麼娘十分同情,説到底眼前這個女子是被背叛了…
當初羅麼娘要不是念舊,怎麼會冒險與自己一干人糾纏?隱隱之中,桃花仙子彷彿受到了羅麼娘的
受,心下一陣難過。
她希望羅麼娘永遠不會知道真相,一切都是她曾經信任的人一手預謀策劃的手段。
“你這麼做,我回去沒法差了,張平安肯定會怪罪我一輩子。”桃花仙子輕輕説道,心裏暗自嘆息一聲。果然羅麼娘並未懷疑這句話,只道:“現在説這些都是細枝末節。”在她的直覺裏,武昌裏揚州這麼遠,張寧沒法具體謀劃下令的。
桃花仙子見自己的暗示達到了效果,便立刻轉移話題:“這麼一想,要想救你,只能連楊公一塊兒營救才行了。”
“家父年紀大了,不像我這麼靈便。而且咱們家在京師,我有個兄弟叫楊稷也在京師,還有全家老小上百人,恐怕此事難以辦到。”桃花仙子沉道:“什麼小妾奴僕丫鬟是顧不上的,京師的楊稷,我們可以馬上派人去帶走,不過需要楊公的親筆書信一封。
楊公也是有辦法接應出來的,只是比較冒險。王狗兒現在被咱們要挾,絲毫不敢亂動,可以叫他予以配合…此事不僅冒險,而且須要快,也不是不可能辦到,值得一試。”羅麼娘道:“家父不會答應。”桃花仙子道:“這邊安排佈置由我們來辦,勸服楊公就只能靠羅姑娘了。湘王和宣德帝同是太祖之後,湘王的父親建文帝比永樂更加正統,做誰的臣不是效忠大明?
何況楊公今後在史上的評價如何,完全取決於誰能獲得最後勝利,假使建文帝一脈重掌大權,朝廷修編史實的官員今後還能污衊自家的名臣、會説燕王諸臣的好話?
如今朝廷看起來勢大,但在戰場上沒取得過一次重要的勝仗…楊公如今的處境,若不是真的非常迂腐,何去何從一目瞭然。羅麼娘只管好好勸他,楊稷的事也包在咱們身上,咱們的行動必定很快。”羅麼娘似有動心之,她來之前就想問問這邊的人該怎麼辦,現在確實人家提出了辦法。她又重問道:“你們真的有法子在重重盯梢之下救出家父?那王狗兒雖説被你們制住,但他一個人權力太大,總不能下令手下鷹犬撤哨。”
“有辦法的…”桃花仙子自然不會説一切都叫張寧謀劃好了“當然是有些冒險,但世上必成的好事並不多,不試試怎麼知道結果?”
“行!”羅麼娘鄭重其事地點點頭“接下來如何入手,如何聯絡?”桃花仙子見她答應,微微驚喜下、早有準備般地馬上説道:“咱們聯絡的風險極大,隨時可能敗,這是沒離開揚州之前的最後一次聯絡。
你回去之後只管勸説楊公,事成後發個信號…你們家西牆上有幾盆花草都長青苔了,看樣子很久沒人管過,如果事成,你便叫人把盆端走。
然後次楊公出門辦公時,你與他一起出來坐一頂轎子,別的事只管見機行事,我們自有佈置。”羅麼娘前後思量了一遍,終於應允。
然後她悄悄原路返回楊府。夜和路線的選擇都非常有利,雖然危險卻終究太平無事。可是剛要回自己房裏,卻見楊士奇正站在門口。楊士奇道:“我聽人説你不在房裏了,便在此等候你回來。”羅麼娘的心坎立刻“撲通撲通”如擂鼓一般,在這種時候人其實沒太多的
覺,只是腦子裏有些空白,然後硬着頭皮熬着。她什麼話也説不出來。楊士奇便又道:“那邊有間廂房,跟為父進來説話。”羅麼娘順從地跟在後面,進了廂房,楊士奇直接把燈籠放在桌子上,於椅子上坐了下來。羅麼娘只好站着,不敢坐。她身上還穿着一身深青的夜行衣,這下子就像是竊賊被逮了現行一般。
楊士奇只是嘆了一聲,既沒有發火也沒有質問。他或許覺得無話可説,因為當天才叮囑過羅麼娘不要再出事端給人把柄,晚上她就出去了。
沉默良久,羅麼娘終於鼓足勇氣道:“事已至此,咱們是沒有辦法的,父親所言以不變應萬變,不過也是無計可施的無奈罷。於是我便想見見湘王的人,看他們有何辦法…”
“什麼辦法!”楊士奇打斷了她的話“想讓細作接應,逃走?”羅麼娘委屈道:“如果我只是想逃走,今晚還回來作甚。父親若也那麼想,還等我作甚?”
“唉…”楊士奇又嘆了一口氣。羅麼娘又小心提醒道:“王狗兒有把柄在張平安手上,被人控制了。”
“哦?”楊士奇一聽反倒沒有質疑,他立刻就想到了幾年前的“香灰案”什麼把柄能控制王狗兒,可能只有那件事中的問題。
羅麼娘觀楊士奇的神,便稍微大膽起來,又道:“湘王是很有誠心對待父親的,他為了您這樣的重要人物,定然會不遺餘力。”
“無非就是裝點門面罷了,張平安怎麼想,老夫還猜不到?老夫在天下士林的威望名聲,才是他看重的事。”楊士奇道。羅麼娘聽罷忙道:“不管他出於何種心思,肯定很想得到父親這樣的賢能。”因為事發突然,羅麼娘還沒來及去想法子説服楊士奇,幸好此前桃花仙子勸她的時候説了一番道理。於是羅麼娘便索將那口話搬出來勸父親。桃花仙子那口話過於直白赤
,但話糙理不糙,着實不是信口開河。
特別是關於身後名的論斷是血淋淋的現實,例子不遠,二十幾年前方孝孺付出那麼大代價、忠心不可謂不誠,歷經三朝還沒能翻案,仁宗有心卻沒在位多久。
等宣德一上台,馬上就壓住此事了。除了方孝孺在民間略有爭議,還有別的建文罹難之臣,在翰林院編撰的實錄、史書裏,有什麼好評價?
建文朝中樞的一干文臣,更是一個個被各種負面描述,最好是誤國誤君的評價少不了,不管事實究竟如何恐怕永世不能翻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