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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到京仍舊住在賢良寺,照例宮門請安,軍機處和兵部都派了人在照料,請安摺子即時批了下來,第二天一早召見。然後分謁諸王,最後才到恭王的鑑園。這是恭王預先關照好了的,最後到他那裏,便好留了下來,接受款宴。宴會極其隆重。陪客是惇、醇兩王、御前大臣及軍機大臣,還有一個就是潘祖蔭。
這一陣子,慈禧太后的病情又反覆了,因而御殿垂簾的,只有慈安太后。為了優禮勳臣,慈安太后特命太監扶掖左宗棠進殿,行完了禮,慈安太后第一句話是問他的年紀。
“臣今年七十歲。”
“七十古來稀。身子倒健旺!”慈安太后問道“你是那一天動身的?”
“臣是上年七月間,在哈密奉到上諭,召臣入覲。那時因為部署未定…。”於是左宗棠從保薦劉錦棠督辦新疆軍務説起,如何奏請,如何奉準,如何等劉錦棠到了哈密,在十月間方能啓行入關,又如何在蘭州作了必要的部署,再由蘭州動身進京,沿途百姓如何攀轅相留,滔滔不絕,聽得慈安太后想句嘴都不能。
“如今是派楊昌濬護理陝甘總督。他的才具怎麼樣?”
“楊昌濬的才具是好的。前在浙江巡撫任內,很做了些事,後來因為楊乃武一案革職,經臣奏保,蒙天恩起用,越知惕厲。請太后放心。”
“那好!”慈安太后問道“劉錦棠跟楊昌濬,一個在新疆,一個在甘肅,是各辦各的事呢,還是合起來辦事?”
“是各辦各的事,不過有事互相照應。”左宗棠答道“以前新疆軍務,跟陝甘軍政民事,歸臣一個人辦理,軍餉政費,臣可以相機調度。如今劉錦棠、楊昌濬各有專責,各項經費,應該劃分清楚,臣這幾個月,就是辦這件事。”
“那裏一年要用多少款子?”
“關外各營餉項、各項經費,每年要三百七十多萬,關內要兩百一十多萬。各省及海關協餉,只有五百萬兩,不敷八十多萬,只有相其緩急,節省着用。以後各省協餉,歸楊昌濬主持,六成撥解關外,四成留給陝甘。這個章程,是奏報過的。”
“喔。”慈安太后轉臉問恭王:“有這個摺子嗎?”
“是!”恭王答道“面奏過的。”慈安太后想了好一會才想起:“是的,有這回事。”她再問左宗棠:“現在俄國的涉總算辦成了…”
“是!”左宗棠不等慈安太后話完,便搶着説:“臣過天津,跟李鴻章見面,才知道詳細情形。曾紀澤的涉還算是辦得好。”
“你跟曾國藩是至好,他有這麼一個好兒子,想來你也替曾國藩高興?”
“是!”左宗棠答道“臣與曾國藩論公事,意見不合,論私,臣與曾國藩共過患難,
情不同。”
“現在國事都靠你們幾個老成人,大家總要和好,凡事商量着辦,把大局撐住。”這是慈安太后暗示他要跟李鴻章和衷共濟,而左宗棠與李鴻章不和,由來已非一。近幾年來,論邊防、論洋務,跟李鴻章針鋒相對,措詞尖刻的奏疏很多,但朝廷常採納李鴻章的獻議,而對左宗棠,則持敷衍的態度,所以他的牢騷很多,這時聽慈安太后提起,正好當面告個“御狀”恭王已防到他有此一着,自不會容他開口,召見的時候也不少了,便搶在前面奏道:“左宗棠剛剛到京,旅途勞苦,請母后皇太后格外體恤。”
“喔,喔!”慈安太后會意,隨即説道:“左宗棠,你路上辛苦了,回去好好息着吧!”於是左宗棠跪安退出,到軍機處、南書房打了個轉,恭王派他的轎子,將左宗棠送回行館。然後跟寶鋆、李鴻藻等人商量,預備保薦左宗棠進軍機,決定第二天面奏取旨。
第二天是沈桂芬開弔的子。
雪霏微,彤雲陰黯,益增悽愴,但靈堂內的氣氛,卻大不相同,因為左宗棠很早就到了,一直坐着不走,大談他經略西陲的得意之事。到了十點多鐘,退值的軍機大臣,絡繹來吊,李鴻藻和王文韶連袂而至,形跡相當親密,很引人注目。因為從沈桂芬一死,王文韶彷彿繼承衣缽,成為南派的首腦,跟李鴻藻是處在敵對的地位。如今看來,南北兩派,大有攜手和好的模樣,這自然令人驚異,也令人
到安
。
靈前行完了禮,李鴻藻轉身向左宗棠道賀:“恭喜、恭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