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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如!”榮祿從容問道“你可知道,上頭為什麼特意派你去?”
“聖意難測,請中堂指點。”
“皇太后最好強,總以英法聯軍內犯,燒圓明園是奇恥大辱。然而報仇雪恥,談何容易?象如今的搞法,只有自召其禍。皇太后也知道義和團不大靠得住,而且,很討厭義和團…。”
“噢!”趙舒翹不覺失聲打斷了主人的話。
“你不信是不是?展如,我説件事你聽,真假你去打聽,我決不騙你。”據榮祿説,義和團的那套花樣,已經由端王帶到宮裏去了。好些太監在偷偷演練。有一次大阿哥扮成“二師兄”的裝束,頭扎紅巾,繫紅帶,穿一件上繡離卦的坎肩,手持鋼叉與小太監學戲台上的“開打”正玩得熱鬧的當兒,為慈禧太后所見,
然大怒,當時便罵了一頓。
“不但臭罵了一頓,還罰大阿哥跪了一支香。這還不算,連徐蔭老都大倒其黴,特意叫到園子裏,狠説了一頓,蔭老這個釘子碰得可夠瞧的了。”
“怪不得!”趙舒翹説“前幾天蔭老的臉很難看。”原來大阿哥入學,特開弘德殿為書房,懿旨派崇綺為師傅,而以徐桐負典學的總責,這個差使的名稱,就叫“照料弘德殿”在同治及光緒初年,此職皆是特簡親貴執掌,無形中賦以約束皇帝的重任。所以徐桐照料弘德殿,對大阿哥的一切言行,便得時時刻刻當心,如今不倫不類地作義和團二師兄的裝束,在慈禧太后看,便是“自甘下
”當然要責備徐桐。榮祿講這個故事,意思是要説明,慈禧太后本人並不重視,更不喜歡義和團。
在趙舒翹,沒有不信之理,只是覺得有點意外。不過,細想一想亦無足為奇,用一個人並不表示欣賞一個人,現在他才真正明瞭自己此去的任務,並非去安撫或者解散義和團,亦不須負任何處理善後之責,純粹是作慈禧太后的耳目,去看一看而已。
“中堂的指點,我完全明白。義和團是否可用?我冷眼旁觀,摸清真相,據實回奏。”
“正是!”榮祿拍拍他的手臂説“你説這話,我就放心了。展如,你的眼光我一向佩服,上頭派你這個差使,真是找對人了。”趙舒翹到達涿州的前一天,義和團在京西黃村地方吃了一個大虧。聶士成奉命保護蘆保、津蘆兩路,帶隊經過蘆溝橋,發現義和團要毀鐵路。先禮後兵,一而再,再而三,用武力驅散不成,進而大舉進剿,打死的義和團有四百八十八人之多。
這一下,趙舒翹的處境便很艱難了。雖然他自己瞭解,此行純然是“看一看”但涿州城府內外所聚集的義和團,據説有三萬之眾,首領叫做蔡培,聲稱洋人將攻涿州,權代官軍守城。城牆上一片紅巾,萬頭攢動,刀矛如林,州官計無所出,唯有絕食以求自斃。在這樣的情勢之下,順天府尹何乃瑩陪着管理順天府的軍機大臣趙舒翹到達,豈容袖手不問?
經過當地士紳的一番折衝,義和團派四名大師兄與趙、何在涿州衙門大堂相見。東西列坐,平禮相見,無視朝廷的尊嚴與體統,也就顧不得了。
“你們都是朝廷的好子民,忠勇奮發,皇太后亦很嘉許。不過,”趙舒翹説“不管什麼人總要守法才好。你們這樣子做,雖説出於‘扶清滅洋’的忠義之氣,究竟是壞了朝廷的法度!聽我的勸,大家各回本鄉,好好去辦團練,朝廷如果決定跟洋人開仗,少不得有你們成功立業的機會。”四名大師兄翻着眼相互看了一會,由蔡培開口答覆:“姓聶的得了洋人的好處,幫洋人殺自己人,是漢!姓聶的不革職,一切都免談。我們要跟他見個高下,倒要看看他,究竟有多大的道行?”趙舒翹既驚且怒,但不敢發作,口口聲聲稱“義士”百般譬解,聶士成罪不至斥革,何乃瑩亦幫着相勸,説官軍並非有意與義和團為難,而蔡培絲毫不肯讓步。談到天黑,一無結果,不過彼此都不願決裂,約定第二天再談。
當夜官紳設宴接風,盛饌當前,而食量一向甚宏的趙舒翹,竟至食不下咽。草草宴罷,獨回行館,繞室彷徨,心口相問,到天將曙才頓一頓足,自言自語地説了一句:“只好借重聶功亭了!”作了這個決定,方始解衣上牀。一覺驚醒,只見聽差揭開帳子説道:“老爺請起身吧!剛中堂有請。”
“剛中堂在那兒?”
“知州衙門。”聽差一面回答,一面將剛到的一份邸鈔遞到趙舒翹手裏。
接來一看,頭一道上諭一開頭便有聶士成的名字,看不到兩行,身子涼了半截,上諭中竟是責備聶士成不應擅自攻打義和團,詞氣甚厲,有“倘或因此出變故,唯該提督是問”的字樣。最後的處分是,着傳旨“嚴加申飭”並着隨帶所部退回蘆台駐紮。
“完了!”他説。籌思終夜,借重聶士成鎮壓涿州義和團的計劃完全落空了。
現在該怎麼辦呢?他在想,楊福同、聶士成是前車之鑑,如果自己不肯遷就,那就連剛毅都不必去見,最好即刻束裝回京,上折辭官。
一品官兒,又是宰相之位的軍機大臣。幾人能到此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