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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血戰後第三天的中午。
浩穆院中,殘酷的戰鬥遺蹟已被清理一空,損壞的地方也在加工修整,假如不知道,沒有人會相信在三天以前,幾乎有近千個人的生命在此毀滅或者傷殘,這片宏大的連綿房宇樓閣,仍然是如此威嚴而又清雅。
三閣之前,金黃的大威門盡敞着,十六名佩着
刀的浩穆壯士分兩側肅立,自昨夜至今午,已有數撥風塵僕僕、形態疲憊的浩穆鐵騎返回,他們之中,尚有不少負傷之人,目前,一般浩穆院的弟兄都不明白這些鐵騎自何處返回,更不知道他們為何尚帶有傷者,但是,他們心中俱皆存着一個謎,三天前的血戰這些騎士都沒有參加,而且,他們全屬於銀河堂摩下!
由紫星殿派遺的接待者靜靜的等候於大威門內,只要有任何一撥騎隊歸來,他們便井然有序的分出人手前往照拂,送他們到後面去飲食休息。
現在,遠處的楓林邊,又有一陣鐵騎急馳而來,約有五十餘乘,為首者,是一個面淡青,生着一雙冷厲眼睛的五旬壯士,他的鼻樑
直,薄薄的嘴
緊閉,黑
的頭巾在蕭索的秋風裏飄拂,虎皮披風斜繞
前,一柄雕樓成怪異的蛇身人首形狀的金質把柄長劍,垂直掛在馬首,這柄長劍的劍鞘為鱷皮所制,上面,鑲嵌了三十三枚紅
的心形寶石。
守衞者一見這列騎土,已振奮的高呼道:“金堂主返院了。”十多名接侍者慌忙提了茶水面巾等上前,不一時,那五十餘乘鐵騎已狂風驟雨般奔進了大威門。
生濟陀羅常德自廣場的那一邊急急奔來,一名侍候者迅速接住了那面淡青的壯士拋下的繮繩,態度恭謹的道:“金堂主萬安。”這位形貌森冷嚴峻的五旬壯士,正是浩穆院銀河堂堂主“丹心魔劍”金六!
他哼了一聲,摘下馬首佩劍在手中,大步向前行去,在一片唏聿聿的馬嘶騰撲聲中,五十餘騎已完全停步,鞍上騎土,個個帶着一身疲勞的拋鐙下地,這其中,竟然有一半以上身染血跡!
六七名形狀剽悍的大漢下馬後正待往這邊跟來,金六已回首道:“你們先與手下兒郎們休息一下,不用來了,本堂主要即刻去遏見院主聆諭。”説完了話,金六又大步往前行去,常德這時已到了他的面前躬聲行禮:“紫星殿常德見金堂主。”金六平靜的道:“罷了,常德,前
之戰,我方大獲全勝,實在可喜可賀,只是,恐怕傷亡也極嚴重吧?”常德苦笑了一下,低沉的道:“兄弟們傷亡在四五百名左右,這尚不包括騎田嶺的傷亡數字在內,至於對方麼,估計已超出一千大關了。”金六一雙如削的眉
軒動了一下,道:“自此一戰,只怕大鷹教與狼山派等萬劫不復了i”常德連聲稱是,又關切的道:“金堂主此行尚稱順利?”金六冷冷的一笑,道:“大鷹教老窩已經夷為平地,留守者多被斬絕,長湖萬筏幫的總壇化為焦土一片,他們的成林竹筏亦焚為飛灰!”常德有些憐憫的嘆了口氣,低低的道:“可有擄俘者?”想了一下,金六頷首道:“擒到了萬筏幫周白水的一男一女,不過,其子企圖頑抗,已遭本堂煞手班祖望予以重創,他們稍後即將到達。”常德似乎在思考一個問題,半晌,他遲疑的道:“稟堂主…有一件事,不知道堂主是否已經知悉?”像陡然蒙上了一層嚴霜,金六原本鐵青的,面孔已更形冷酷,他深沉的道:“關於固光?這件逆不道的畜生,這忘恩負義的禽獸,在昨夜,院主已令飛騎趕往本堂歸途截報,本堂瞎了眼,蒙了心,競會將這禽獸提攜至今,思之再思,本堂實對院主有愧…事已如此,本堂夫復何言?”常德
嘴
,吶吶的道:“固頭領…他實在也太糊塗,怎麼可以做這種大逆不道之事?”金六雙目中
出一片陰森而又寒瑟的光芒,冷冷的道:“知罪犯罪,罪不可恕,本堂先割這畜生之頭,再向院主請罰!”他説到這裏,又稍微緩和的道:“常德,院主可是令你在此等候本堂?”常德連忙躬身道:“正是,屬下自昨夜開始,,已經等了十六個時辰了。”
“如此。”金六閉閉眼睛,道:“我們即往太真宮。”二人快步向太真宮的方向行去,不一刻,已到了太真宮銀門之前,石階上,紫星殿殿主承天刀禹宗奇已含笑相
。
金六趕上兩步,恭謹的道:“銀河堂金六拜見殿主。”禹宗奇走下石階欖肩笑道:“金老弟,一路辛苦了,本殿賀你旗開得勝,一路稱雄!”金六苦笑了一下,道:“或説有功,卻將名節敗在固光這畜生手中,實令本堂汗顏。”禹宗奇與他步上台階,緩緩的道:“意魔由心而生,福禍咎由自取,這卻怪不得老弟你,一娘生九子,連娘十條母子之心尚且迥異,何況老弟與固光更隔了幾層!老弟,別太苛責自己,院主己在心齋候駕多時了。”嘆了口氣,金六的臉十分憂悽,二人進了太真宮,在心齋門外停了下來,禹宗奇低沉的道:“票院主,禹宗奇俏金堂主求見。”慄木門輕輕啓開,黑雲司馬長雄向二人躬身為禮,室中,寒山重穿着一件繡着竹節圖的淡黃長衫,足踏着緞子粉底鞋,容光煥發,神采奕奕,顯得他
更紅,齒更白,眉清目朗,好一個美男子。
金六放下長劍,抱拳行禮道:“金六拜見院主。”寒山重含笑上前,執住他的雙手,並肩走到室中的一張錦榻上坐下,司馬長雄親自奉上香茗後,寒山重已清雅的道:“金堂主,這幾來,多有偏勞了,遠征在外,看得出你形
帶有憔悴。”金六嘆了口氣,道:“金六隻是乘虛襲敵,對方主力已全部傾投於浩穆院之戰,全院自院主以下灑血瀝膽,才是此次奏捷之主因。”寒山重端起茶盅來讓了一讓,淺淺啜了一口,金六已主動的啓口道:“院主,固光這王八蛋…”坐在對面太師椅上的禹宗奇輕沉的道:“金堂主,不要太過
動,容吾等慢慢商討。”寒山重放下茶盅,平靜的道:“此事始末,金堂主,在下俱已快騎截告,這件事情,實令在下為難,換了別人,不會有任何問題,但若出在固光身上…”金六咬得牙齒咯咯作響,他狠狠的道:“請院主不用顧念這畜生與本堂之關係,即請處置便是,其實,
本不用等候本堂回來,宰了這王八蛋天下太平…”寒山重劍眉微皺,他抬起目光,和緩的道:“禹殿主,請告訴金堂主固光所犯之罪。”禹宗奇咳了一聲,朗朗的道:“固光,誘同所屬花亮,私通三月派,暗中支持大鷹教等來犯之敵,殺祝成、白化民,殺使女四名,擄奪夢姑娘,並圖叫花亮予以污辱,言詞砥毀院主,目無誓律,背信棄恩,並公然拒捕,與院主較手,其罪之大…”他看看滿面憤怒,咬牙切齒的金六,平靜的接着道:“罪大惡極!”金六喉中低嗥了兩聲,怨毒的光芒自他那雙冷厲的眸子裏
出,兩手握得緊緊地,指節脆響中,他一字一頓的道:“這喪盡天良的畜生…我要親手殺他…天…他竟殺了祝成、白化民…這都是他最親近的屆下與兄弟…這禽獸,這萬死不足贖其罪衍的殺才,他競還要掠奪院主的伴侶…”寒山重冷靜的又啜了一口茶,緩緩的道:“金堂主,在下只有數語相告,其一,為了江湖誓規,浩穆傳威,固光不可饒恕,其二,金堂主你乃浩穆院功臣元老,功高位尊,只要你願意出面,在下便做主一筆帶過。”金六
前起伏甚劇,他默默垂着頭,雙手十指在不停的伸屈扭絞,半晌,他低弱的道:“院主,花亮可已受刑?”禹宗奇在旁接口道:“已由院主親行凌遲之刑!”金六面孔上的肌
痙攣了一下,他痛苦的咬着下
,是的,他非常明白,犯了固光這等重大的罪行,在浩穆院,其應得的懲罰是什麼!
但是…
但是,金六的腦海裏,又回憶起往昔的種種,他不能忘記老臨終前的殷殷囑咐,他不能忘記固光自幼齡相隨時的伶俐聰慧,他看他成長,看他壯大,看他上進,也看他即將成器,如今,一切都已成為泡影,一切都成為過去,老
的叮嚀,猶在耳邊,而他親口答應照拂至終生的親人卻將幻滅,而這幻滅,是
縱在自己手中。
金六痛苦的呻了一下,他明白,只要自己為內弟求情,只要他一句話,寒山重為了與他的多年的生死摯情,必會做最大的犧牲與容忍,而固光,尚未娶親,尚未接後,他老
的孃家,又只有這一條
:“夫啊,記得…記得為固家這條命
子討房媳婦,要他好好過
子…答應我,照料他一輩子…別讓固家絕了種…我死了,你續絃也得,你不燒紙焚香我也心安,就是別縱容了我固家這條命
子…”老
彌留時的遺言,又彷彿在
幻中迴盪在他耳邊,豆大的汗珠,自這位藝絕心冷的首席堂主的額角滴下,他抖索着,
搐着,雙手深深
進頭髮裏,不,不能殺他,不能要他死,不能忘記老
臨終前的囑託…不!不!不…可是…老天…
如自己為固光求了情,假如自己為固光續了命,為的是什麼?只是一己的私情,只是老愛護幼弟的心意,但是,會換來什麼?會換來整個浩穆院上下的嘆息與不齒,會換來浩穆院規律誓條的渙散與崩潰,會換來今後無法肅之振人的惡果;會換來往昔威嚴的沒落與破滅!
六條命,自己的患難兄弟,無怨仇的四個女孩子,難道他們不是父母的兒女麼?難道他們沒有親人牽掛嗎?在他們生時,他們永不會想到自己竟會斷魂於平昔常相聚首的一張笑臉的手裏!
猛的一拍錦榻,金六冷汗淋漓的站起,他像是跋涉了千山萬水,苦鬥了毒蛇猛獸,顯得那麼疲憊而層弱:“院主…便請…便請依其所犯罪行議罰!”寒山重早已艘到書桌之前,這時,他緩緩轉身,深沉的凝注着金六,平緩的道:“金堂主,山重決無虛言,這件事,猶請三思!”金六抹了一把冷汗,語聲堅決中帶着顫抖:“本堂已沒有什麼可考慮的了,王子犯法,猶須與庶民同罪,何況固光?”寒山重閉閉眼睛,慢慢的道:“金堂主,你要知道,這罪…是凌遲!”金六心裏一陣絞,他咬着牙道:“理應如此。”輕輕嘆息一聲,寒山重走過來拍拍金六的肩膀,憂悽的道:“金堂主,我們在一起同生死,共患難,已有十多年的時光,這十多年來,你一直愛護我,襄助我,使我們的基業益擴張,使我們在武林的地位
形增高,你我之間,沒有不好説出口的話,沒有做不成的事,金堂主,人一生,沒有多少個十幾年,假如你要改變主意,或者,這樣做了會使你心境難安,那麼,現在你收回方才的話,還來得及!”金六痛苦的忍着心道:“謝謝院主美意,本堂前言不變。”禹宗奇
慨的望着金六,關注的道:“金老弟,你想好了?”金六苦澀的笑了笑,微弱的道:“除此之外,禹殿主,本堂不能任固光一人而毀掉浩穆院十年以還辛苦創立的威信!”禹宗奇嘆了一聲,默默無語,室中沉寂着,沒有人説話,也沒有人移動,緩緩地,金六沙啞着嗓子道:“院主,我們還等什麼?”寒山重傷
的望了望金六,回過頭去:“長雄,傳令紫星殿困龍
‘生德廳’提固光待刑!”司馬長雄侄逸的面孔上毫無表情,他微微躬身,飄然出門而去。
禹宗奇站了起來,沉重的道:“金老弟,本殿不願説些空話安你,但是,相信老哥我與你同樣的
到難受。”金六強顏一笑,向寒山重道:“院主,我們可以去了麼?”紫星殿後廳右側,一道長廊的盡頭,有一條上面覆以千斤石板的地道,這地道成垂直形,兩排明亮的琉璃燈沿壁而懸,數十級石階重疊下去,每隔三步,便有一名持刀大漢把守,下了階石,經過三度曲折,便可到達另一處沉重的石閘之前,用轉輪扯起石閘,隔着十步,便有一道每
有手臂
細的鐵柵欄擋在這寬約尋丈的
口當中,十具由機括
縱的連雲強弩嵌在
頂成為一排,其
向早已測準標定,正是前面鐵柵欄的每一個空隙正中:拉開鐵柵欄,有五間以尺許花崗石為壁的囚房,囚房外面有一條寬窄兩尺的溝渠,裏面盛滿了火油,只要被囚之人稍有異動,房門未經匙鑰按方向啓開,由門栓以鋼絲拉扯住溝渠盡頭的一盞長生燈便會垂落溝中,那麼,這裏面滿溢的火油便會立即燃燒,這着火的速度,只怕以一個人的能力極難躲過傷害。
經過這五間囚房,又是一道千斤石閘拉起了,裏面亦有囚房五間,其形態設備與外面五間相同,不過,這五間囚房的對面,卻有一個石門,石門之內是一座秘廳,高約三文,縱橫五丈,廳中有石桌、石椅,更有一些千奇百怪,令人看去骨悚然的刑具,在石壁正中,則
工雕刻着十八輪迴圖,雕刻手藝栩栩如生,在兩端嵌掛的琉璃燈昏黃燈光下,更見鬼氣森森,輪迴圖的右邊,刻着白
“生德”二字,左邊,則雕有“不冤”二字。現在——寒山重坐在f中的石椅上,承刀永天禹宗奇與丹心魔劍金六打橫相陪,另一邊,左回刀仇忌天猶是滿身繃布的半坐在一張太師椅錦墊上,司馬長雄與遲元肅立寒山重背後,刑堂紅旗首座趙思義則站在一個刑架之邊,他手下四大金剛紅額尤軍、綠眉伍定山分左右峙立,十八名垂着紅絲帶的刑堂所屬,肅立在石門兩旁,這石窟似的秘廳中,充滿了一片陰森與恐怖的氣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