奮飛 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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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機強度的計算量相當大,陸孝彭的住房成了第二辦公室。計算紙在桌上堆得一摞一摞的,有時候,還得愛人幫他搖計算機。

“哐——當!”愛人本來該為剛生下來不久的孩子搖搖籃的,手搖計算機這種單調的聲音卻代替了催眠曲。

“瓜菜代”的子終於過去了。1962年秋天,第一架強擊機組裝出來。推到車間做靜力試驗的時候,廠區夾道站滿職工,鼓掌相慶。將近一個月的時間裏,一百多項的靜力試驗都做完了,剩下最後一個項目——模擬飛機大過載俯衝拉起,能否達到設計要求呢?

像觀看彩的體育比賽似的,這天,試驗現場佈置了看台。空軍幾位副司令員和正在當地視察的全國人大代表們都來了。陸孝彭親自擔任試驗指揮,全場鴉雀無聲。加載剛剛達到80%,懸空吊起的樣機突然“砰砰”發出聲音,機身破壞變形了。

眾人七嘴八舌,議論紛紛。一位同志説:“我看到了,是飛機肚皮底下那鋼索先斷掉的!”陸孝彭馬上掏出筆來進行計算。驗證得出,正是這十幾毫米的鋼索斷裂,飛機載荷的重新分佈導致了飛機的破壞,飛機本身的強度設計沒有問題。

斷掉一鋼索,陸孝彭像斷掉一腦神經。他愧疚懊喪得直想捶打腦袋。一個小小的疏忽造成靜力試驗的失敗,強擊機試製的計劃拖延了。

一個多月後,曹裏懷副司令員和航空工業部部長孫志遠來到飛機制造廠檢查工作。陸孝彭低着腦袋,聲音喑啞地説:“首長,試驗失敗了,我到很痛心。”

“現在不是痛心的時候,而是需要信心和恆心!失敗了,能取教訓就好!”曹裏懷副司令員説,“聽説你們搞強擊機,空軍指戰員都很高興。我們大力支持你,免費撥給工廠兩架飛機成件,繼續做試驗!

1965年7月,第一架強擊機在空軍某基地試飛,這天下着小雨,很多人心裏顧慮重重。在曹裏懷副司令員沉着的指揮下,飛機在天上完成了全部試飛課目,終於安全降落。

試飛成功了。濛濛細雨中,陸孝彭的視線模糊了,分不清睫上掛的是雨水還是淚花。

1966年初,接到命令:強擊機到北京南苑機場做飛行表演。一天,軍委的一些領導同志前來觀看飛機表演,對能良好的強擊機口稱讚。

身陷囹圄強擊機魂牽夢繞烏雲密佈。

“文革”的黑風把陸孝彭捲進了“牛棚”。

“我沒有什麼好代的。我在國外的事,該説的都説了!

陸孝彭並不是第一次嚐到鐵窗風味。30多年前,他在南京讀高中,因舉行抗遊行,就曾被荷槍實彈的國民黨憲兵投進監獄。那時關押他的是害怕真理的國民黨,現在關押他的,卻是自稱“最最革命”的造反派啊!陸孝彭不能理解,惘的兩眼望着鐵窗外濛的星空,徹夜難眠。

漫長的夜晚,他想起了剛回到祖國的那些子。當時,他新婚燕爾,在北京一家飛機修理廠工作,即使晚上加班很遲迴來,遠遠地,愛人都能聽到他輕快的口哨聲伴着野地裏蟲蛙的低淺唱。鴨綠江彼岸瀰漫戰火,急需修復飛機入朝參戰,陸孝彭挑起修理廠的重擔,先後組織職工修復了“雅克”、“伊爾”等一些雜牌飛機。

一架“雅克11”毀壞得很厲害,座艙蓋都摔光了,陸孝彭帶人修好之後,外國飛行員不相信他的修理能力,不敢飛。結果,陸孝彭親自陪着中國飛行員飛上天,飛了很多動作。這位中國飛行員走出飛機,緊緊握住陸孝彭的手説:“很好!我們自己修理的飛機很好!”強擊機啊,陸孝彭想着世界上各種先進的強擊機。前蘇聯1938年設計出的伊爾一2強擊機,是現在世界上生產最多的戰鬥機,在第二次世界大戰中被德軍稱為“飛行坦克”、“黑死神”;美國取越南戰爭中的經驗教訓,裝備新型強擊機攻擊地面活動目標,1966年提出了a—x計劃…我們的強擊機何時能衝上祖國藍天呢?

“渭北天樹,江東暮雲。何時一樽酒,重與細論文?”舊時酷愛的杜甫這些詩句,成了陸孝彭此時心境的寫照…

他真的坐上“飛機”了,最新的“噴氣式”。不是在睡夢裏,而是在造反派批鬥他的台子上。陸孝彭的兩臂像機翼被繩索高高吊起,腦袋被按着“低頭認罪”,像俯衝的機頭。

他頭昏,心悸,耳鳴。

“天上浮雲似白衣,斯須變幻為蒼狗”。歷史難道就這樣殘酷地報償他?設計“噴氣式”的他,坐上了不知屬於哪家專利的“噴氣式”!

陸孝彭領受批鬥後,經過飛機總裝車間時瞥見機翼的影子,他像着了魔似的,想撒腿朝飛機跑去,但臂上的繩索馬上被緊緊勒住了。他潛然淚下。《史記》裏燕人高漸離聽到有人擊築便“彷徨不能去”,不過是技癢而已。飛機,則是陸孝彭的“通靈寶玉”,剝奪了設計飛機的權力,他的生命還有何意義?!

就在他無限傷地朝車間裏的飛機影子投去一瞥的那刻,在航空工業部門和空軍的聯合報告上,澤東主席親筆批示:同意馬上製造我國自行設計的強擊機!

專線電話從中南海打到了江南某地。親自過問他恢復工作的是周恩來總理!

陸孝彭在“牛棚”裏整整被關了8個月。缺乏營養,缺乏陽光,身體十分虛弱。

想到主席、周總理的關懷,想到又能搞飛機設計了,他生命的肌體像渦輪發動機注入了新型燃料,又高速運轉起來了。

起負荷的發電機,仍在高速旋轉1983年7月,氣候炎熱的中午,路旁的梧桐樹都曬蔫了。陸孝彭騎車去厂部上班,蹬着蹬着,他到心力憔瘁,一股巨大的黑影撲來,自行車蹬了個空,他撲倒在大地上。

陸孝彭馬上被送進醫院搶救。他的病情異常嚴重,不僅糖四個“加號”,而且伴有三度心肌梗,隨時都有發生危險的可能。醫生對這位積勞成疾的飛機總設計師嚴格規定:靜養,不許任何人和他談論工作!

夫人徐思瑜夜守候在丈夫身邊。陸孝彭鼻子上罩着氧氣罩不能説話,只能用手一個勁兒地比劃着。徐思瑜明白了他的啞語:他要看書!

徐思瑜沒有答應他的要求。氧氣罩拿掉後的第二天,陸孝彭就和前來探望他的同志談起工作來,直到醫生下了令,他還懇求醫生把病房外邊的助手請進夾:“讓我再和他説一句話,就一句…”1983年12月,陸孝彭實現夙願,光榮地加入了中國共產黨。中國新聞社播發了這位專家入黨的消息。

蠶到死絲方盡,蠟燭成灰淚始幹。”陸孝彭崇尚唐朝詩人李商隱的這一名句,愈老彌堅。他當年主持設計的強擊機已成為裝備我國空軍的主要機種,某些外國也從我國購買這種飛機。陸孝彭對這一機種不斷改進,派生出好幾種新型號的戰鬥機。他主持設計的一種戰鬥機已列為國防技術儲備。目前,他正在組織一種新的先進飛機的課題研究。

一九八五年,陸孝彭光榮地當選為人大代表,出席了六屆全國人大第三次會議。

他俯窗遠眺,蔚藍的晴空裏,追逐白雲和熙風,幾掛彩絢麗的風箏在飄飄蕩蕩。

風箏,人類嚮往飛向藍天的先行。它首先出現在東方古國,但是,幾百年來由於閉關鎖國,我們國家落後了,相當長的時間裏沒能製造出自己的飛行器。

陸孝彭情不能抑。他踅向寫字枱,奮筆疾書:“我國的航空事業從仿製走向自行設計,取得了可喜的進步;廣大航空科技人員願把畢生力獻給偉大的祖國,要充分發揮他們的聰明才智…”在全國人大會議小組討論會上,陸孝彭遞了發展我國航空事業的提案。

他是設計飛機的。他的一生也在設計自己——和祖國一起奮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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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透过云层洒下温柔的光】
【照亮了我心中的希望】
【远方的山峦在晨雾中若隐若现】
【它们低语着未曾说出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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