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節啞巴武士做了貼身護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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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櫟陽,天已黑了下來。衞鞅稍事整理,立即去見秦孝公。

國府很安靜,很空曠,一片清,全然沒有夏的燥熱煩悶。月上城樓時分,庭院裏便撒滿月光。院中石案上,鋪着一張大圖,秦孝公正在圖上擺幾個不同顏的木頭人,時而皺眉,時而點頭,反覆擺,痴一般。郿縣大刑場朝野震驚,他卻沒有去郿縣,也沒有離開櫟陽。一個月裏,他沒有會見任何朝臣,一直把自己關在書房庭院裏琢磨有可能出現的各種變化。他的靜處不動,用意很深。一則,他要和這場空前的大刑殺保持表面上的距離,以防萬一出現不測,他好出面收拾局面。二則,他要看一看,沒有他的出面,衞鞅處理危局的才幹究竟如何?三則,他要仔細掂掂,秦國民眾對改變舊制實行新法的承受力究竟有多大?變法還能不能按照原有力度往前走?四則,他要給朝野一個印象,沒有衞鞅在櫟陽,國君不會對國事發出任何命令。這些用意之外,他也希望櫟陽的宗室貴族元老勳臣們對他的意圖紛紛猜測,疑惑不定,延遲和淡化所有可能的上層騷亂。政治如同用兵,有時候也是一種“詭道”崇尚權謀機變,勝利是唯一的目標。關鍵時刻製造撲朔離的局面,從而惑潛在的敵人,是度過危機的高明謀略。但是,製造撲朔離的權力擁有者自己卻需要極度的清醒,絕不能陷入自己製造的霧之中。歸結底,政治的勝負是需要實力較量的。秦孝公在一個月裏,心揣摩的一件事,就是預防衞鞅不可能抵擋的那種普遍動亂。他用短劍削出一堆小木人,塗上各種顏,在秦國大圖上反覆擺置,預想出有可能出現的種種動亂方式,以及可以採取的各種平息方略。

月亮很亮。他對着地圖上的木人,陷入深深的思索。

“君上,左庶長求見。”黑伯低聲稟報。

“噢?左庶長?他回來了?快請。”秦孝公笑笑。終於回過神來。

衞鞅匆匆走進“臣衞鞅,參見君上。”秦孝公笑道:“左庶長辛苦了。黑伯,上茶。月正好,就在這兒説吧。”説着指着一個石墩“坐吧,比草蓆涼快多呢。”自己也在另一個石墩上坐下來。

衞鞅坐下,看看石案上地圖上的木人陣勢,沉道:“君上,有跡象麼?”

“沒事兒。我是做萬一之想。説説郿縣的事兒吧。”衞鞅喝了一盞茶,便從孟西白三族和戎狄移民爭水説起,詳細講述了械鬥原因和經過以及死傷人數,又講了審理人犯中“接受”的禮物,一直説到法場上孟西白三族人犯的悔悟與自殺,最後道:“君上,一次刑殺七百人犯,確實是曠古未有。臣也忐忑不安。然則孟西白族人的悔悟,使國人深為震撼,臣亦到意外。有此一條,足以説明斜不勝正,罪不抗法,國人不會由此而動盪。”秦孝公長吁一聲:“國人庶民好辦,我擔心的是櫟陽,是宗室廟堂。”

“君上,臣之見恰恰相反。”衞鞅笑笑“只要民眾穩定,擁戴新法,宗室廟堂的作祟勢力再大,也翻不了大船。”

“何以見得?”

“國家之本在民眾,國家之力量亦在民眾。只要民眾守法自律,廟堂蟊賊就沒有力量興風作亂。縱然做亂,也可從容應對。君上以為然否?”秦孝公沉道:“宗室貴族和元老勳臣都有封地,封地內的民眾都是依附隸農,素來以宗主號令是從,安知他們沒有力量?”

“君上所慮極是。下一步就是要剝奪宗主貴族的這部分力量,讓所有的民眾都直接聽命於國府,讓任何叛逆都無所施展。”

“噢?請道其詳。”秦孝公有些興奮。

“廢井田,開阡陌,除隸籍,改封地,此所謂釜底薪也。”秦孝公沉默品味有頃,拍掌笑道:“好!連接得好。冬天以前能鋪開除籍奪地這兩件大事,秦國就度過了傾覆之危。左庶長再説説仔細。”衞鞅便將第二批法令的內容、目標及推行辦法説了一遍,秦孝公又提出了許多應該注意的民情國情,倆人商議到三更天方散。臨走時秦孝公反覆叮囑,要衞鞅專心致志的持變法大計,不要為宗室廟堂的騷動分心,這種事有他一力支撐。

回到府中,衞鞅吩咐景監即刻清理在郿縣“接受”的奇珍異寶,送到秦孝公書房。景監剛剛出門,僕人來報,説門外有故人求見。衞鞅到詫異,自稱故人,莫非侯嬴?出得大門外一看,月光下站立者分明正是侯嬴。衞鞅拱手笑道:“月夜故人,果是侯兄。走,進去説話。”拉起侯嬴的手就走。侯嬴笑道:“鞅兄莫忙,原是我要請你去做客。”衞鞅笑問:“有事麼?”侯嬴揶揄笑道:“沒事兒就不去了?”衞鞅朗大笑“哪裏話來?走吧。”回頭對府門衞士頭領吩咐道:“長史回來,就説我出去辦點事兒。”便和侯嬴一路笑談而去。

到得渭風客棧,侯嬴吩咐擺酒。熱氣騰騰的秦地肥羊燉一上來,衞鞅就興奮手,連連叫好。侯嬴吩咐道:“還有涼拌苦菜,不要忘了。”黑衣僕人點點頭,輕步退出。衞鞅一瞥,笑道:“侯兄,他就是我第一次來櫟陽,在客棧門口見到的那個武士?”侯嬴一笑:“鞅兄好眼力,是他。”衞鞅道:“是個啞巴?”侯嬴點點頭“沒錯。一個身懷絕技的啞巴。”衞鞅嘆道:“真是難為他了。”説話間酒菜上齊,侯嬴舉爵道:“來,為鞅兄一鳴驚人,幹!”衞鞅舉起酒爵,卻不笑道:“一鳴驚人?侯兄是説一殺嚇人吧。”侯嬴噗的笑了“也是,確實嚇人一跳呢。”衞鞅揶揄道:“還別説,也嚇了我一大跳呢。”兩人同聲大笑“鐺”的一碰,一飲而盡。衞鞅夾了一口苦菜咀嚼,讚道:“還是苦菜烈酒,見得本。”侯嬴喟然一嘆“本自然好,卻談何容易?”衞鞅:“侯兄,你是有事對我説吧?”侯嬴:“對,受人之託嘛。這是白雪姑娘的信,前送來的。”衞鞅驚喜的接過銅管,啓封打開,出一卷白絲,悉的字跡頓時跳躍起來。白雪的字不是尋常女兒家那般娟秀嬌小,卻是拔飛動,峻峭清奇,等閒名士也難以望其項背。每每看見白雪的字跡,衞鞅就彷彿看見白雪活生生的站在他面前説話一般:兄台如面:渭水大刑,震動天下,君當縝密思慮,謹慎應對。

我在安邑甚好,常在涑水河谷閒住。盼能早赴櫟陽與君相聚。

思君念君,此情悠悠。白雪手字。

衞鞅沉默良久,抬頭道:“侯兄,上次我已帶信,請小妹過來的…”侯嬴嘆息道:“白姑娘有心人。她説,變法初期不能擾你心神。”衞鞅舉爵大飲,慨然一嘆,卻是無話。

“我看,明年夏秋時光,白姑娘差不多可以來了。”衞鞅點點頭:“那時,變法當可以立於不敗了。來,侯兄,再幹。”侯嬴放下酒爵“哎,鞅兄啊,我也趕到郿縣去看了大法場…我想到了一件事兒,你的身邊要有個貼身護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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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透过云层洒下温柔的光】
【照亮了我心中的希望】
【远方的山峦在晨雾中若隐若现】
【它们低语着未曾说出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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