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到哪裏去?”太子急問。
“自然是左庶長府。”衞鞅淡漠冷峻。
“衞鞅,你好大膽!竟妄圖拘儲君?”太子面紅耳赤,聲音尖鋭。
正在此時,頂盔貫甲的車英大步走進“國君有令,太子須到左庶長府聽憑發落,不得違抗。”太子狠狠的瞪了衞鞅一眼,騰騰騰急步出門。到得院中,卻被荊南嘿的一聲攔住。太子正要發作,荊南抱劍一拱,伸手向旁邊的一輛黑布篷車一指。太子“咳”的一跺腳,跳上篷車。趙亢拭拭額頭汗水,也匆匆碎步走出來鑽進篷車。車英一擺手,已經在篷車馭手位置就座的荊南一抖馬繮,篷車轔轔駛出國府。衞鞅換乘甲士馬匹,隨後趕出。
來到左庶長府,衞鞅對景監一陣吩咐,兩人便分頭行事。景監將太子請到衞鞅書房,為其講解變法原由和新法令的內容。衞鞅則將趙亢帶到政事廳,訊問抗法事件的詳細經過和趙亢的政令舉措。一個時辰後,衞鞅結束訊問,來到書房。太子一副專心聽景監講解法令的樣子,目不斜視。衞鞅正命令“景監長史,將太子留左庶長府十
,研習新法,十
後考校。”景監答應一聲“遵命”拱手道:“太子,請到小書房。”太子驚訝萬分,鋭聲道:“如何?爾等敢軟
太子?!”衞鞅拱手道:“太子尚未加冠,卻擅自干政,臣代君上執法,不得不罰。”説完大袖一甩,徑自出門。景監拱手道:“太子,左庶長是在保護你,其中深意尚請太子細察。”太子冷冷一笑“保護?哼!走吧。”便徑自出門。景監將太子安頓在備好的一間小書房,又安排好護衞和僕役,方才匆忙的去見衞鞅,也顧不得太子老大不愉快。
暮時分,衞鞅帶着全副班底並一千名鐵甲騎士,飛馳郿縣。
秋風一起,大地一片蒼黃。樹葉飄落,遍佈井田的民居便疏疏落落毫無遮掩的在田野裏。按照衞鞅的變法部署,現下本該是忙忙碌碌的拆遷、整田和分田了,田野裏也自當該是熱氣騰騰了。但是一路所見,除了櫟陽城外的田野裏有動靜外,所過處竟是一片冷清,秋風掠過曠野,觸目盡是蒼涼。
馬隊奔馳在井田的車道上,衞鞅覺得特別不是滋味兒。他沒有料到趙亢作為一個秦國名士,作為一個大縣縣令,竟是如此懦弱。也沒有料到太子作為國家儲君,竟是如此的幼稚衝動。但是他心中十分清楚,這兩個人都不是興風作者,他們的背後肯定有更為陰鷙的人物。對於變法過程所能遇到的種種阻力,衞鞅都做了周密的預想,他不但
細的揣摩了各國變法失敗的原因,而且在魏國親自經歷了官場的種種陰謀沆瀣,自然不會將掀翻舊制的變法看成唾手可得的美事。雖然他不能預料,陰謀和阻力在秦國將以何種形式出現,但是各種基本的應變方略他是有準備的。對目下的“抗田事件”衞鞅雖然
到了沉重的壓力,卻是絲毫沒有驚慌,他有自己獨特的處置方法。
進得郿縣城,衞鞅吩咐車英立即在縣府外的車馬場搭築一座轅門大帳。
這轅門大帳,本來是軍中統帥在戰場上採用的,縣城有官府,再搭轅門就頗顯蹊蹺。車英不解,對景監示個眼,意思是提醒一下衞鞅不必多此一舉。景監卻擺手道:“搭吧,左庶長自有用場。”車英不再猶豫,令旗一擺,一隊甲士片刻之間便將大帳搭起,二十輛兵車一圍,一座轅門帥帳頓時顯出。衞鞅又吩咐景監在轅門口樹起一塊兩丈餘高的木牌,大書“左庶長衞鞅力行新田制之總帳”大牌一立,旗幟招展,甲士環列,一片威嚴肅殺的氣氛頓時瀰漫開來。
衞鞅進入大帳,立即吩咐景監率一班文吏進入縣府清理民籍田冊,並立即發一道緊急公文到櫟陽東部的下邽,命令下邽縣令立即押解東部孟西白三族的族長,火速趕到郿縣。東去特使出發後,衞鞅又命令車英帶六十名甲士,即刻前去白氏田莊。
白氏族人居住在平原地帶。郿縣的渭水平原主要在渭水北岸,大約五六十里寬。孟西白三族就佔去了三十多里寬的地面,其中白氏一族地土最廣,約佔三族的一半。白龍身為族長,和六個兒子都有田籍,七家井田共佔地將近五千畝。白龍一人的“大井”就有田八百多畝,清一的臨渠水田。但是,白龍的莊園卻建在大兒子的井田中,沒有佔用最好的水田。這片莊園佔地五六畝,瓦屋二十餘間,居住這白龍一家三代八十餘口,算得上農家罕見的大家庭。白家能夠勞作耕耘的人口不過十來個,卻如何種得如此多的土地?
這就得説説自由民和隸農的關係。
西周和秋時期,公室的領地和貴族的封地,都直接由奴隸耕作,貴族和公室、王室直接管理,直接收穫。那時侯,自由民和奴隸(隸農)沒有直接關係,自由民佔有的土地數量不大而且必須自己耕耘,直接向官府繳納賦税(實物徭役多錢幣少)。後來,商品
換的活躍,大大改變了各個諸侯國新貴族的觀念,覺得直接管理大量奴隸在廣袤田野上耕作的舊方法太得笨拙,管理吏員龐大且效率不高。就有許多新貴族將封地土地分散委託給富有耕作經驗的自由民,同時也將原來的奴隸(隸農)分配給自由民,由自由民督導管理隸農耕耘,貴族直接從自由民收取應該得到的“租税”戰國初期,這種形式在東方國家已經比較普遍,一些大諸侯國變法後,許多隸農也變成了自由民。但在秦國,還延續着自由民管轄隸農的老式井田制。這時的秦國,所有的可耕田都分割在自由民名下。官府只承認自由民的“田籍”(分田佔田的資格)。官府和貴族分派給自由民的奴隸(隸農),只是勞動力,只在“地主”的土地上勞動。於是,自由民都成了大大小小的“地主”擁有或多或少的奴隸(隸農)。
白龍是自由民中的顯赫人物,父子七人各有一井,每井有八家隸農,白家共擁有五十六户户隸農。儘管有隸農耕耘,但白氏家人依舊勤奮。每天出,白家的男女老少都走出莊園,到白龍劃定的“家田”裏去勞作耕耘。白龍則帶着掌事的大兒子到處走動,查看田野,督促隸農耕耘。
落時分,則聚家同食。成年男子一屋,婦人一屋。所有的三十多個小兒,卻都在兩棵固定的“大樹”吃“板碗飯”竟是奇特的一景。這兩棵“大樹”是兩塊又長又厚的木板,板上每隔兩尺便鑲嵌一個銅碗,白氏家人叫做“板碗”每到飯時,幾個兒媳便將飯菜用大盆抬出,分到每個板碗裏。
“咥飯!”掌家的二兒媳一聲令下,守在院子裏的三十多個孩子們,便按照年齡大小與男女次序,快步走到自己的板碗前開吃,直至吃完,沒有一個孩童敢説話。即或旁邊有客人觀看,孩童們也沒有人張望。僅此一端,老白龍的治家聲望便大大有名。晚飯後,則是閤家計議農事和白龍處置族中事務的時候。三年前,白龍已經將家中農事由長子掌管,將家務
由夫人和次子掌管,自己主要處置族中事務,對家事農事只是偶然過問一下便了。
變法以來,白氏家族平靜有序的生活,被完全打亂了。
以往,辛勤的農人們的白都
給了田野,幾乎所有的家事族事都放在晚上找人。但自從《田法》頒佈以來,登白氏門者絡繹不絕,尤其是白龍從櫟陽回來,天天都有人聚來問訊計議。
今從晌午開始,族中六十歲以上的老人便都聚到了白龍家,一直説到
落還沒有結束。白龍的主意
正,一再説就是秦國全部搞了新田制,孟西白三族也還是太子封地。可那些族老們卻總是憂心忡忡,説着聽來看來的各種傳聞和事實,竟是老大的不安。最令人沮喪的是,族中老巫師竟期期艾艾嘆息着説:“孟西白三族,興旺了百多年,氣數衰了,不能硬
啊。”此話一出,族老們更是一片沉默,憂鬱的瞅着白龍。
驟然間,白龍火氣上衝,獨臂一揮“不能也要
!守不住祖業,我白龍無顏面見祖宗!”突然,一陣急驟的馬蹄聲傳來,屋中老人不約而同的站了起來。他們都曾經是身經百戰的軍中老卒,從馬蹄氣勢,便知來者是鐵甲騎士。白龍微微冷笑:“一身老骨頭,慌個鳥!”話音落點,馬蹄聲已經
近。白龍長子飛跑進來“父親,國府鐵騎!”白龍冷冷道:“打開莊門。”莊門打開時,馬隊已經從縱橫田野的車道上飛馳到白家門外的打穀場。車英一擺手中令旗,馬隊便迅速列成了一個小小方陣。車英下馬,一招手,前排六名甲士也縱身下馬,跟隨車英走進莊園。繞過高大的磚石影壁,車英一怔,只見二十多個白髮蒼蒼的老人怒目站立在院中,分明便是一個步卒拼殺的小陣!白龍的長子站在老人陣外,竟是緊張得無所措手足。車英彷彿沒看見眼前的陣仗,從斜挎
間的皮袋中摸出一卷竹簡展開,高聲道:“奉左庶長令,緝拿白龍歸案。白龍何人?出來受綁!”一個老人撥開擋在他身前的幾個老者,昂然走出“老夫便是白龍,走吧。”車英一打量,只見面前老人白髮披肩,長身獨臂,一臉無所畏懼的冷笑,便知確實是白龍無差。車英一揮手,身後甲士便上前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