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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是梳得整整齊齊的一頭秀髮如今四散披開,額前鬢邊都被剪得亂七八糟,耳後還禿了兩塊,看那殘留的血痂,顯然是被硬生生連著一層頭皮揪掉。
原本豐潤飽滿,透著初為人母的喜悅紅暈的面頰此時已徹底凹陷,加上眼窩又黑又深,瘦的好似得了癆病一般,眉也被剃去,一側的鼻翼掛著一枚銅環,穿孔之處血跡猶存,雙
不見一絲血
,
角殘留著一塊一塊乾涸的白
汙痕,
在袍外的脖頸上套了一個項圈,一看便是給看家護院的畜牲所帶。
袍腳下方出的一雙小腿也是慘不忍睹,不僅滿是烏青,還佈滿了針刺的小孔,十
腳趾,也只剩下兩隻小拇趾還留有趾甲,剩下八塊地方,均成了暗褐
的一塊血痕,看
澤由深至淺頗為整齊,竟像是每
拔掉兩個一樣。
沙俊秋扶著鍾靈音送到方語舟手上,轉向方群黎道:“地窖裡還有一個女人,不過已沒得救了。”方群黎咬牙道:“這班人罪無可赦!就這麼殺了真是便宜他們了!”方語舟抬起手,顫聲道:“還…還有人,在裡面。”眾人都已是怒火中燒,一聽此言,當下便有數人出兵刃,上前幾步便要搶進門內。
不料一個背影卻從裡面緩緩退了出來,長鞭卷在手臂上,蓄勢待發卻並未出招,正是先前進去的宿九淵。
宿九淵一退出門檻,便縱身躍到一旁,朗聲道:“小心,她手上拿著孩子!”門內緩緩走出一個年輕女子,一手摟著一個年幼小兒貼在懷裡,另一手握著一柄匕首,寒光閃閃的刀尖緊緊壓著孩子的頸側。
鍾靈音渾身一顫,張了張嘴,卻並未喊出一點聲音,方語舟咬牙切齒邁上一步,怒吼道:“張蓉!把孩子放開!”大概畢竟是在身邊了一年的孩兒,一看張蓉抱著小孩走了出來,宋嫂也倒
了一口涼氣,臉
煞白幾
暈倒,唐昕忙從旁攙了一把將她扶穩,白若蘭也咬牙恨恨道:“拿孩子當人質,好不要臉!可惜今
這麼多高手圍著她,看她怎麼走得脫!”張蓉卻好似並非要逃,她彷彿遇到了什麼極為難以理解的事情,一雙眼睛滿是憤恨疑惑,但那張嘴偏偏像被縫在了一起,連半個字也不肯說,只是用手裡的匕首死死頂住孩子的脖子,充滿怨毒的盯著站在離她幾丈之外的鐘靈音。
她已折磨了鍾靈音這麼久,她的恨,卻像是完全沒有得到一絲宣洩。如果這匕首是頂在鍾靈音的脖子上,她必定已毫不猶豫的刺進去。
她眼中鮮明的悔恨,已足夠說明一切。鍾靈音抬起頭,看向張蓉的臉,她抿了抿嘴,掰開了夫君的手掌,踉蹌著往前走了兩步,跟著,她一下跪倒在地上,像個最謙卑的女奴一樣伏在那裡,用嘶啞乾澀的聲音哀求道:“求求你…放了我的兒子,我…什麼都聽你的,我真的什麼都聽你的,你讓我做什麼,我都照做,只要我兒子平安無事,我就是下了地獄,也絕無怨言。求求你…不要傷害他。”不知是否被這一幕觸動,宋嫂噎著擦了擦臉,淚水已止不住的
了下來。張蓉的表情卻變得更加憤怒,她扭著頭,往門前的人群裡看著,象是在找什麼人。方語舟過去站在了
子身邊,壓抑著怒氣道:“張姑娘,你放了孩子,咱們有話好說。我只想要我兒子沒事,別的,我都不在乎。你也不想死,不是麼?”張蓉怒瞪方語舟一眼,惡狠狠地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一腔惱恨幾乎要從雙目中噴濺出來,她突然張開嘴,發出一串嘶啞乾澀令人覺得無比刺耳的尖叫…與其說是嘶號,更像是
中的怨恨化作了氣
從喉間呼嘯而出。
跟著,張蓉拿著匕首的手猛然舉起。一個不懂武功的尋常女子,準備用匕首刺人的時候,理所當然會先這樣拉開一段距離。但她卻不知道,在這種高手環伺的情形下,這樣稍微離開孩子脖頸一下的動作,已足以讓她死上十次。
投鼠忌器的人,只不過是對自己的實力沒有自信。關凜很有自信。不然,她不會用那樣一把關刀作為自己的兵器。張蓉手臂上的肌才一繃緊的瞬間,關凜瘦小的身影已經一閃衝出。
當張蓉的胳膊落下的時候,那把匕首已經連著她的手掌手腕,拖曳著一道血弧飛了出去。門前年輕一些的人,甚至都沒看清那把巨大的關刀,是怎樣霎時間劈過了張蓉的身前。
溫熱的血濺到臉上的時候,張蓉才覺到手臂上傳來的巨烈痛楚,和幾乎能讓她的骨髓都凍僵的凜冽寒意。
她不敢相信的看向自己徒勞揮下的手臂,旋即發現,懷中的孩子竟也失去了控制,被那關刀打橫一託,向後高高拋了出去。她明明死死摟著那孩子的…她驚慌的想讓自己另一隻手用力,這才發覺,她另一隻手,竟也掉在了地上。
緊接著,她到一股寒氣從自己的額心迅速的擴散,渾身的肌
在一瞬間失去了力氣,褲襠裡傳來溼漉漉的
覺,她瞪大眼睛,卻驚恐的發現,世界在她的眼前詭異的分開到兩邊…
孩子飛起到半空的時候,宋嫂便忍不住發出了一聲驚叫,嗚咽一聲暈了過去。幸虧如此,她才沒有看到緊接著張蓉被關凜一刀劈成兩片,五臟六腑噴濺一地的慘狀。
不要說尋常百姓,就連這些江湖人,也有不少忍不住想要嘔吐。白若蘭忍了又忍,終於還是壓不下那股煩悶,跑到馬後扶著牆哇哇吐了起來。
方群黎輕輕一躍,將孩子接到懷中,抱到方語舟身前,柔聲道:“兄弟,可還有漏網的對頭麼?”柳悲歌縱上院牆,望著屋內道:“當然還有。
只是這幾個雜碎,怎麼可能將他們夫婦害成這樣。別的不說,至少還有一個打赤腳的年輕娘們,那一晚曾向我偷襲,看她功夫,陸陽城裡遇害的那些武林同道,十有八九是被她所害。”關凜的獨眼眯了一眯,將關刀倒拖身後,大步邁入院中。宿九淵等幾個高手彼此使了個眼,也跟進四下搜索起來。
方語舟周身發顫,咬牙道:“那女人…就是雍素錦,血釵雍素錦。不過…她並非主謀,只是被人請託,特地過來幫忙殺人而已。”鍾靈音呆呆地望著方群黎懷中的孩子,喃喃道:“不必找了,那女人…昨天就沒再出現過了。”方家並不大,很快,裡面的幾個高手也都紛紛出來印證了她的說法。
“裡面沒其他人了。”方群黎皺眉打量了一下方家的情形,柔聲道:“弟妹,你們兩個先隨我去客棧休息休息,等神好些,再來告訴大家,究竟是何方神聖,要來如此加害你們。”方語舟眉心緊鎖,一副
言又止的模樣。鍾靈音卻一把推開了旁邊攙扶過來的女子手掌,勉強站穩在中央,突然抬手脫下了身上披著的外袍,嘶聲道:“我不需要休息!我…就在這裡說!能讓各位英雄看看我現在這副樣子,將來能為我們夫婦仗義出頭,我死也瞑目了!
若不是為了我兒子的命,我
本不必苟活到今
!我只是為了孩子…只是為了孩子…”說到後來,她已是泣不成聲。
眾人的視線,理所當然的被她完全赤的身體
引過去。卻並非是因為
慾。男人看這樣的
體再久,只怕也很難提起半點興趣。如果方才
出的脖頸和一段腿腳已經悲慘到觸目驚心,那此刻
出來那軀體上的慘狀則遠遠超出十倍不止。
方才張蓉被劈成兩半的時候忍下不曾嘔吐出來的人,此刻卻有不少彎捂住嘴巴跑到了一邊。白若蘭才剛擦淨了嘴巴走回原處,遠遠一眼看見,面上又是一陣發青,回身又跑到馬後吐了起來,而陪著她一起嘔吐的,還多了個唐昕。
沒有人忍心看第二眼,所有人或者低下了頭,或者轉開了眼,彷彿視線在那樣千瘡百孔的身子上多停一霎,都是一種罪過。
沒人在想鍾靈音是如何忍受住的,大家都在想,她究竟是如何活下來的。孩子,也許就是唯一的答案。也只有一個母親,才能扛過這樣的一場苦難。
一陣微風吹過,膿臭混合著腥臊飄進了人群,又有幾個沒忍住的扭頭捂著嘴跑開。憤怒迅速在人群中蔓延,就連面無表情的關凜,握著關刀的指節都已發白。
大家都在等著鍾靈音開口,南宮星也屏息凝神,想看看鐘靈音是否已經知道了那鬼麵人的身份。
鍾靈音掃視了一圈,目光最後落在方群黎懷中的孩子身上,她彎撿起方語舟掉在地上的長劍,
動了一下
角,撫摸著劍鋒緩緩開口道:“千錯萬錯,是我不該幫我的小師妹逃了暮劍閣白家那一場婚禮。
我只是憐惜小師妹與師兄情深義重,便幫忙做了這麼一場戲,想著白家都是正道中人,當真東窗事發,我們好好的賠禮道歉,哪怕有損峨嵋清譽,也是我們咎由自取,總不至於釀出多大禍事。
哪知道…我小師妹的那位未婚夫婿,惱恨白家名望受損,竟…竟請動了如意樓,來對我師姐妹幾人進行報復!”南宮星面微變,一橫手臂攔住
上前辯駁的白若蘭,低聲對白若雲道:“快,帶著蘭姑娘上馬,往東門去。鍾靈音已經不打算活了。”果然,南宮星話音剛落,那邊鍾靈音已嘶聲叫道:“我只盼各位英雄看在我如此慘狀的份上,為我夫婦二人所受的屈辱,向白若雲和那如意樓討個說法!若是能換來我兒安好,我在九泉之下,也對各位
不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