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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在。”昨天的學生在土堤上等候著。在快到土堤的坡道半路上,從溝底望去,走向土堤的他們倆,膝蓋以上的身軀在青草叢中移動著。銀平等少女回家,直到黃昏時分,少女還沒打坡道經過。大概是學生同少女談了昨天那奇怪的男子的事,所以她避開了這條路了吧。
爾後,銀平不知多少回,在銀杏街樹林立的坡道上彷徨惆悵,或在土堤的青草地上長時間仰臉躺著睡。可是,看不見少女。少女的幻影,夜間也把銀平誘到這坡道上來。銀杏的葉很快變成鬱鬱蔥蔥的綠葉。月光把它們的影子灑落在柏油馬路上。黑壓壓地壓在銀平頭頂的街村,威脅著銀平。銀平想起了當年在本州西北部的故鄉,夜海的黑暗突然使自己
到害怕而跑回家的往事。從溝底傳來了小貓的叫聲。銀平駐步,往下看了看。沒有看見小貓,卻模模糊糊地看見一個箱子。箱子裡有什麼東西微微在騷動。
“果然,這倒是個扔貓崽的好地方。”有人把剛生下來的貓崽整窩地扔在箱子裡。不知道幾隻。它們悲鳴,捱餓,死去。銀平試著把這些貓崽比作自己,特地傾聽貓崽的哀鳴。但是從這天夜裡以後,少女再也沒有在坡道上出現。
六月初,在報紙上看到了這樣一條消息:距坡道不遠的護城河上將舉辦捕螢會。那是一條有出租小船的護城河。那少女一定會來參加捕螢會的。銀平這樣相信。她常常牽著狗散步。她的家肯定就在附近。
母親老家的湖也是有名的螢火蟲產地。自己曾由母親領著去撲螢火蟲,將撲到的螢火蟲放在蚊帳裡。彌生也這樣幹了。隔扇敞開,我和隔壁房間的蚊帳裡的彌生比著數誰的螢火蟲多。螢火蟲飛來飛去,很難數清。
“阿銀真狡猾。總是那麼狡猾啊。”彌生坐起來揮舞著拳頭說。
最後,她開始用拳頭敲打蚊帳,蚊帳搖來晃去,停在帳中的螢火蟲飛了。可是不起作用,彌生更加焦灼。她每揮舞一次拳頭,膝頭都蹦跳一下。彌生穿著元祿袖、短下襬的單衣,捲到了膝蓋以上。於是膝蓋彷彿漸漸往前移動,彌生的蚊帳邊向銀平的方向鼓起,形成了奇妙的形狀。彌生恍如罩著蚊帳的妖。
“現在彌生那邊多了。瞧瞧後面。”銀平說。
彌生回過頭去:“當然多呀。”彌生的蚊帳搖晃著。帳中的螢火蟲全部飛起來,螢光點聲,看起來確是很多,這是無可爭辯的。
銀平至今還記得,當時彌生的單衣是大十字碎白道花紋。可是,和銀平同一帳中的母親又怎麼樣呢。對彌生的鬧騰,什麼也沒說嗎?銀平的母親姑且不說,彌生的母親是跟她一起睡的,也沒叱責嗎?旁邊應該還有彌生的弟弟。銀平眼前除了彌生以外,其他人全沒想起來。
近來銀平時不時地看見母親孃家的湖面上夜間閃電的幻影。電光一閃,幾乎照遍了整個湖面,爾後又消失。閃電過後,湖邊飄起了螢火蟲。銀平又可以看到湖邊螢火蟲的幻影的繼續。螢火蟲是後想起來的,這點記憶可是不準確。許多時候,夏天閃電過後,都有螢火蟲,或許由於這種原因後來才加上螢火蟲的幻影吧。這算是銀平多麼富於幻想,也不會將螢火蟲的幻影,認為就是在湖上死去的父親的幽魂,但湖面上夜間閃電消失的瞬間,卻叫人不愉快。每次看到幻影的閃電,銀平對於陸地上又寬又深的水紋絲不動地承受夜空忽地出現的閃光,不由強烈地到自然的靈怪或是時間的悲鳴而忐忑不安。閃電照亮了整個湖面。這大概是幻影的所為。銀平也知道在現實是不存在的。也許他是在想:如果遭到巨大的雷擊,蒼穹瞬間閃爍的火光會照亮身邊世界的一切。這宛如他第一次接觸怯生生的久子一般。
久子從此突然變得大膽起來,銀平萬分震驚,或許如同遭到雷擊似的吧。銀平被久子誘進了她家裡,他成功地悄悄溜進了久子的起居室。
“房子果然很大啊。我都不認得回家的退路了。”
“我送你走嘛。從窗口出來也成。”
“可是,這是二樓吧。”銀平有點畏怯。
“把我的帶接起來當繩子用嘛。”
“家裡沒有狗嗎?我很討厭狗。”
“沒有狗。”久子只顧閃爍著目光凝視著銀平。
“我不能同老師結婚。我希望我們能在一起,能在我的房間裡,哪怕一天也好。我不願意呆在‘人看不見的地方’。”
“這個詞既有純粹是‘人看不見的地方’的意思。現在一般使用這個詞,是指另一個世界、九泉之下的意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