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連嬰兒也被隨便棄在小衚衕人家的門口,最後的逃走也就再增加了一項。時值三月中旬,第二天晌午下的雪,夜間就積厚了。人們不至於讓棄嬰凍死在小衚衕的犄角里。
“昨晚上太好了呀。”
“昨晚太好了。”為了談這件事,銀平踏雪走到了西村的寓所。院杳無音信。嬰兒去向不明。
棄下嬰兒後一直到輕快地逃走,七八個月也沒去過的小衚衕的那戶人家,是否依然是院呢?銀平開始帶著這種疑惑走上戰場。就算那家依然是
院,銀平的對象,也就是嬰兒的母親,她是否仍在那家呢?暗娼懷孕直到生產之前,難道還一直住在那家
院裡嗎。生孩子勢必打亂娼婦的生活秩序,在充滿著不正常的人情關係,以及混雜著異常的緊張和麻木的
子裡,
院不見得不照顧產婦的生活吧。唉。看樣子是沒照顧了。
被銀平拋棄了,那孩子才真正成了棄兒,不是嗎?
西村陣亡了。銀平活著回來,竟能當上學校的老師。
他徘徊在當年的院街的廢墟上,勞累了。
“喂,別惡作劇了。”銀平大聲自語,自己也呆然了。卻原來是自己對那娼婦說話。娼婦把一個既不是自己的孩子,也不是銀平的孩子,而是借了夥伴不要的嬰兒,扔在銀平寓所的門口。好像是當場被發現,追上去抓住了。
“如今我又不能問問:‘那孩子像我嗎?’西村現在已不在人間了。”銀平還自言自語地說。
那嬰兒明明是個女孩子,然而使銀平苦惱的這個孩子的幻影,卻莫名其妙地不明別。而且,大概是已經死了。當銀平清醒的時候,不知怎的,他總覺得這個孩子還活著。
幼小的孩子用胖圓的小拳頭使勁地敲打著銀平的額頭。做父親的低下頭來讓孩子繼續敲打。銀平覺得有過這麼一回事,可這是什麼時候的事呢?這也是銀平的夢幻,而不是現實。假使孩子還活著,如今已不是那樣幼小了。今後也不可能再有這種事了。
捕螢那天夜裡,銀平從土堤下的路上步行而去。那個從土堤的土裡鑽出來的、跟隨著他的孩子,還是個嬰兒。而且,也是別不明。他意識到嬰兒再怎麼說,也有男女之分,可這孩子卻不清楚,就覺得它像個個子高而臉上沒有眼、鼻、口的怪物。
“是女孩,是女孩。”銀平一邊喃喃自語一邊小跑,到了商店鱗次櫛比的明亮的街上。
“煙,給我一包煙。”銀平在拐角第二間鋪子門前,氣吁吁地喊道。一個白髮蒼蒼的老太婆走了出來。老太婆
別清楚。銀平嘆了口氣。但是,町枝早已消失在遠方了。不知為什麼,要追憶起這個人世間還有這樣一位少女,似乎還需費一番努力。
銀平變得空蕩蕩、輕飄飄,好像離開了人世間。闊別的故鄉,又浮現在他的眼前。他憶起的,不是暴死的父親,而是美貌的母親。父親的醜,遠比母親的美更清晰地刻印在銀平的心間。就像自己那雙醜陋的腳,遠比彌生那雙漂亮的腳更容易顯現出來一樣。
在湖邊,彌生要採集野生的山茱萸的紅果,被小刺扎傷了小指頭;出血的時候,彌生邊小指的血,邊向上翻
著眼睛,凝望著銀平說:“銀平,為什麼不給我摘呢?你那雙像猿猴的腳丫,跟你父親長得一模一樣哩,不是我們家的血統呀。”銀平氣瘋了,恨不得將彌生的腳
進刺叢中,但他卻沒去觸動她的腳,
出牙齒來要去咬她的手腕。
“唉喲,一張猿猴的臉呀。嘻嘻…”彌生也出了牙齒。
從土堤的泥土中鑽出來的嬰兒,跟著銀平走來,這肯定是銀平的腳像野獸類的醜陋的緣故。
銀平沒研究過那個棄兒的腳。因為他壓兒就不認為那孩子是他的。他自濾自嘲:一旦察看,腳形相似,這不就足以證明那是自己的孩子嗎。嬰兒的腳,尚未踏上這個社會,還很柔軟,很可愛,不是嗎。西方宗教畫的神,周圍飛著的安琪兒們的腳,就是那樣的腳。踩上了這個人間的泥沼、荒巖和針山之後,就自然變成了銀平這樣一雙腳。
“如果是幽靈,那孩子就不會有腳啦。”銀平喃喃自語。據說幽靈沒有腳,這是誰看見過的象徵呢?銀平這種想法如同覺得從前自己有許多朋友一樣尋常。從銀平本人的腳來說,也許已經不再踩在這世間的土地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