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避禍 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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週四見自成重又神采飛揚,也自歡喜,打馬上前,立在自成身邊。李自成輕拍其肩,意示嘉許,旋即策馬向前。一干人緊隨其後,不大一會兒,已至闖營。

祥聞自成歸來,心下稍安,大步出帳,立於帳門前等候。李自成望見祥,慌忙下馬,緊走幾步,跪倒道:“自成愚佻,有辱闖王威嚴,乞望治以重罪。”高祥扶起他來,微笑道:“嘉胤無識,獻忠挑撥,自成無端受過,我心實有不安。”李自成心存念,手指週四道:“這是自成結義兄弟,雖非同胞,情卻猶勝骨。”攙週四下馬,來到祥面前。高祥凝視週四,點頭道:“宗歸營,已贊此子重義。所謂無信不立,無義不行。少年若此,實屬難能。”説罷親解間佩劍,送到週四手中,目光殷切道:“望與自成同心,共扶闖營。”週四見祥面貌雖陋,目中卻滿是寬慈之意,自是大親近,當下連連點頭。李自成站在一旁,亦為祥寬厚所折,由是對祥忠心又有所固。

撫自成之心,隨命擺酒置筵,與周、李二人飲於帳中。一干頭目紛紛入帳,陪酒言歡。

週四傷重難捱,只與祥飲罷一杯,便懨懨停箸。劉宗起身道:“小兄弟為人仗義,令人好生相敬。我與自成情同手足,今也願你這個朋友。”説着舉杯邀飲。週四其相救之恩,掙扎而起道:“今無劉兄相助,恐已死於亂營。合當我敬劉兄三杯才是。”倒酒三杯,仰面將一杯喝下。劉宗見他喝得快,哈哈一笑,也陪着幹了一杯。週四烈酒下肚,熱血湧了上來,險些衝口而出。他雖知難勝酒力,卻不願當眾食言,又舉起一杯酒,硬生生倒入口中。酒未入肚,一口淤血便反了上來,呼地濺了一桌。眾人一驚,相顧不解。

劉宗見週四傷重至此,忙上前道:“兄弟無須多飲,後謀一醉不遲。”週四熱血噴出,恐失了自成臉面,又端起一杯酒道:“救命之恩,無以為報,一杯水酒,略表寸心。”説罷並不遲疑,一口將酒喝下。他淤血既出,腹逆氣稍平,這一遭酒水下肚,雖仍灼熱如火,卻已無前杯之狀。

劉宗見他神情大是痛楚,心中一熱:“這人大是可,此後我當以兄弟視之。”拉住週四雙手,重重地握了一握,便即走回座中。眾人見此一幕,也自心折,均不由對這少年另眼相看。

祥恐週四傷重不支,於是對自成道:“你二人數勞乏,宜早些回帳歇息。我這裏有眾兄弟相陪,原不寂寞。”李自成會意,親扶週四出帳。眾人知闖將被辱,這時都不願失了禮教,數十人一同送出帳來。李自成含笑道別,與週四走入自家帳中。

週四渾身疼痛無力,入帳即倒於榻上。李自成心生憐惜,親手將被褥鋪就,服侍週四躺好,自己也寬衣解帶,上榻與週四並卧同枕。二人這一飽經磨難,早已疲憊不堪,説不幾句,相繼睡去。帳外人喊馬嘶之聲雖響,二人卻酣然入夢,毫無所知。

也不知過了多久,漸漸夜深人寂,萬籟無聲。週四睡夢中傷痛發作,遂被攪醒。他睜開眼來,見帳中漆黑一片,便不坐起,正思翻身再睡,突見帳外閃入一人,直似鬼影一般,向榻前疾掠過來。他吃了一驚,起身喝道:“誰!”這一出聲,那人已知其所在,但見青光一閃,長劍已至其。週四大駭,猛地仰倒,劍鋒貼其額頭擦過。

那人一劍刺空,並不撤劍,腕子一抖,劍尖向下挑落。週四卧在裏榻,眼見再難躲避,把心一橫:“我便不活,也要喚醒大哥,助其衝出帳去。”竟不理會來劍,左手抓向劍鋒,右手猛推自成。那人似知他武功甚高,這一劍虛實不定,暗藏了數式靈動後招,渾不料他會不顧命,以身相,一驚之下,只道他另有歹毒招術應變,連忙撤劍換式,橫掃過來。週四大急,惟有束手待斃。偏這時自成受驚起身,“嗤”地一聲,這一劍正削在他右肩。

李自成大叫一聲,翻身跌落榻下。來人聽出自成聲音,似乎極為驚恐,縱身而起,向帳外竄去,隨聽帳外有數人腳步聲響,只轉瞬間,便沒了聲息。

週四呆坐榻上,竟不信那人真地離去,愕然半晌,方知適才是真非幻,忙上前攙起自成道:“大哥傷得可重?”李自成右肩血如注,忍痛道:“可看清來人面目?”週四搖頭道:“不曾看清,但看他使劍手法,似是白天與我比武的那個道士。”李自成驚道:“果是此人麼?”週四想了一想,點頭道:“他劍法重意無點,招式圖變而,那是不會錯的。”李自成微恐慌道:“王嘉胤貌似誠厚,原來居心這般叵測!看來我兄弟間徒受羞辱,並未消災免禍。”週四正待問時,卻見高祥與幾個親兵大步入帳道:“適才尋營兄弟見幾人由此遠竄,不知…”説到這裏,借一親兵手中火把光亮,忽見自成渾身是血,驚道:“難道那幾人是來營中行刺?”李自成憤然道:“闖王可知行刺之人是誰?”高祥聽他話外有音,皺眉道:“莫非是別營的弟兄?”李自成冷笑道:“顯道劉這等夜行鼠輩,又怎配做我闖營的兄弟?”高祥道:“你看清確是此人?”李自成道:“王嘉胤害我命,卻不敢當眾而行,算不得好漢。”高祥道:“自成不可胡亂猜疑。嘉胤雖易輕信,做事素來正大,他要殺你,又怎會輕易放你回營?”李自成搖頭道:“闖王仁義,並不知此人居心。他若當眾殺我,必令各營寒心,而遣人乘夜來到,卻大可掩人耳目。”高祥雖覺此言有理,仍未深信,沉道:“嘉胤起事以來,各營歸附,其為人自有公正服眾之處。自成不可多疑。”李自成心下惱火,不便在祥面前發作,想了一想,説道:“即便如闖王所言,但我素與顯道神無仇,他又怎敢冒觸怒嘉胤與我營之險,來此殺我?”這一句直涉其隱,高祥聽了,亦是疑惑不解:“按説各營首領雖兇劣犯橫,但懾於嘉胤威嚴,自來私相仇殺之事,確是絕無僅有。即便險狡如獻忠者,也只以暗進讒言,私相嫁禍,方有小逞。顯道神不過徒有小技之輩,若無人在後撐,斷不敢做出此事。難道嘉胤果真有殺自成之心?”他不知國能、顯道神先後與週四結怨,眼見自成劍傷深深,神情惶遽,不覺信了大半。

週四站在一旁,雖覺顯道神只是為己而來,對自成並無惡意,但自成畢竟被他刺中一劍,這一劍究是有意,或是無心,他確也分辨不出,只好默不作聲,任憑高、李二人自斷。

李自成見祥已疑情,忙道:“闖王若信我言,便當遷營它住,與嘉胤分道揚鑣。此當斷之時,切莫遲疑留連。”高祥坐在榻上,想了許久,説道:“嘉胤待我不薄,自來禮敬有加。我若為此無據之事不告而別,恐為各營所笑。”李自成急道:“我闖營三萬兄弟,素奉闖王為主。闖王長此這般寄人籬下,豈不有負眾望?”高祥緩聲道:“嘉胤可不仁,祥不可無義。況此事未明,終不能一走了之。”站起身來,輕撫自成道:“你志略宏遠,卻有疑人之弊。今既不滿嘉胤,可帶一隊兄弟在外暫避一時,如嘉胤並無此心,那時回來不遲。”李自成見祥不肯遠走,知勸也無用,只得道:“據聞羅汝才、老回回、神一元等常在原平、五台一帶出沒,我帶幾千兄弟到那裏與其合營。闖王召我回返,只遣人來尋我便是。”高祥道:“汝才猾,不可與合。神一元驕橫寡謀,早晚被人所乘,更不可與之共事。獨老回回謙和篤厚,足可相托。”李自成連連點頭,心下卻不以為然。實則祥入微知著,確有識人之能。後不出一年,神一元攻掠保安,果被明總兵張應昌所殺。崇禎十六年,自成擁兵百萬,汝才先附後叛,亦被自成所誅,並其部眾。一時各營渠魁,或死於明將之手,或亡於自成毒謀,惟老回回一營歸為自成所部,獨得善終。

李自成恐拖延在營,嘉胤又有詭計,草草包裹傷處,便出帳喚集人馬。時辰不大,數千將士已乘馬立於帳外,整裝待發。

週四知要遠涉,心中暗暗發愁,及自成入帳來喚,只得隨其出帳,立在隊前。李自成見眾人都有疑,説道:“總頭領有合營南遷之意,派我營兄弟先往查探。此事甚密,總頭領不被各營知曉。兄弟們出營時都要牽馬而行,切莫出聲響。”眾人心頭更疑,卻不敢多問,都跳下戰馬,執繮而立。

祥聽自成虛言欺眾,微生不快,負手站了半天,方衝眾人道:“兄弟們此番南行,俱要聽闖將號令。這便起程吧。”眾人得令,各自牽馬出營。周、李二人與闖王拱手道別,跟在大隊後面,出營向南行來。數千人小心翼翼,走出四五里遠,自成方命大夥上馬,揚鞭疾馳。週四見自成神凝重,也生惶恐。眾人深夜疾行,直奔出數十里,李自成這才落下懸心,與週四説笑起來。週四眼望前方黑黢黢一片,心中忽茫然,忍不住暗暗叨唸:“這一去吉凶莫測,不知又要將我引向何方?”是年四月,崇禎召輔臣、九卿、科、道及各省監司於文華殿,詢問山西按察使杜喬林寇之事。喬林對曰:“寇前在平陽、河曲,近遍佈四處,多達十數萬,倏忽來去,不易剿。”崇禎疑曰:“前言寇平,今何又至此?”喬林答曰:“去年大旱,入秋早霜,冬無雪,今不雨,麥苗盡枯,晉地百姓無業,草樹皮俱盡。雖慈母不能保其子,人至相食。寇平而復起,愚民影附,臣雖大創之,奈何兵寡餉乏,故言難剿。”崇禎心生惻隱,曰:“寇亦朕赤子,因飢嘯聚,宜招撫之。”陝西參政劉嘉遇答曰:“秦晉賊,連為朋黨,多頑固難馴。今以不練之兵,剿之不克,又議撫之,實非善策。”崇禎問何故,嘉遇曰:“其剿也,所斬獲皆饑民,而真賊飽掠去矣。其撫也,非不稱降,聚眾無食,仍出掠四處,名降而實不降,故剿撫俱難。”崇禎凝思久之,嘆息無計,諸臣俱有愁容。

李自成率眾南趨,倏忽數,眼見並無大股官軍追截,愈發從容。週四隨在隊中,每調息療傷,亦有收效。十餘間,已能縱馬疾馳,牽傷不痛。自成見其每過一力便回覆少許,漸漸面有神采,飲食俱增,心下暗服其能。週四沿途無事,眾嘍羅便邀他一同出掠。週四初時不肯,奈不住眾人生拉硬拽。他原本隨和,也便率了一隊嘍羅,奔臨近村落草草劫掠一回。眾嘍羅礙其在側,不敢太過作惡,上百人遊弋一遭,也未搶到多少牲畜米糧。自成笑其拘謹,部眾更從旁唆使慫恿。週四恐為人輕視,只得又帶人四出擾民。一遇上大户,眾人飽掠而歸,自成與眾頭目都,出言稱讚。週四劫掠有,狂漸生,雖不再覺有何愧悔,暗地卻常捫心自問:“難道我今生今世,便真的做了一個無恥濫行的強盜?”這一眾人斷糧忍飢,自成遂帶週四及數十名嘍羅出外覓食。一夥人漫無目的,正行到一片荒嶺,忽見嶺後慌慌張張奔來兩人。這兩人都着男裝,其中一人似行動不便,跑不多遠,便一跤跌在地上。身旁那人十分焦急,攙起地上這人,又跌跌撞撞向前跑來。

眾人遠望二人衣衫破舊,只是普通百姓,都不甚在意。誰料二人瞥見前面有人,忽止住腳步,各從衣衫內出長劍。二人面目雖不可辨,但橫劍而立,顯是對面數人大有敵意。

李自成微微一怔,衝兩旁道:“過去看看,這二人到底是什麼角?”幾個嘍羅答應一聲,打馬向那二人奔去。剛至近前,卻見其中一人縱身飛起,長劍瞬間連刺數下,將衝在前面的兩個嘍羅斬落馬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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