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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斯軍士,田納西人,身材修長,沉默寡言,身穿彩服也顯得整潔幹練,跟我們期待中的步兵排長完全不同。不久我們就瞭解到,他是那種典型——幾乎可以是某種樣板——三十年代時捲入正規軍,然後留在軍中,成了戰時訓練中心的骨幹,可是當時他讓我們很吃驚。我們很天真,我以為我們會遇上更像維克多·麥克拉格倫注那樣的軍士——身體結實、愛吼叫,並且十分嚴厲,然而可愛,像好萊塢老電影裏的那種人。瑞斯確實很嚴厲,可他從不咆哮,而我們也不愛他。
第一天點名時,他叫不出我們的名字,就此跟我們有了距離。我們全都來自紐約州,大部分名字確實需要點努力才叫得出來,可是瑞斯被它們難倒了,簡直大大出了場兒。對着花名冊,他單薄的五官皺成一團,每説一個不悉的音節,
上的小鬍子就猛地一
。
“蒂——蒂——愛麗絲——”他結結巴巴巴地叫道。
“蒂·愛麗絲——”
“到,”達利山德羅説,幾乎每個名字都像這樣。當他與沙赫特、斯科吉利奧、西茲科維奇這些名字搏鬥完畢,他遇到了史密斯。
“嘿,史密斯,”他説,抬起頭,慢慢咧嘴而笑,可笑容一點都不人。
“見鬼,你跟這幫大猩猩攪和在一起幹什麼?”沒人覺得這好笑。最後他點完名,把點名簿夾在腋下。
“好啦,”他對我們説。
“我是瑞斯軍士,你們的排長。那就是説我説做什麼,你們就得做什麼。”他瞪着我們看了好長時間,上下打量評價着。
“全排!”他突然吼道,腔都跟着往上跳。
“解——散!”他的開始了。到這天結束時,以及從此後的許多天裏,他的形象,用達利山德羅的話説,就是蠢貨瑞貝爾(譯註:指美國南北戰爭時期南部聯盟的士兵)雜種,在我們心裏牢牢樹立起來。
在此我最好説明一下,我們大概也不怎麼可愛。我們都才十八歲年紀,全排都是幫混沌糊塗的城市小孩,這就決定了我們對基本訓練缺乏熱情。那個年紀的小夥子這般冷漠可能不太正常——肯定也不討人歡喜——可這是1944年,戰爭不再是什麼新鮮事,苦澀是種時髦的情緒。滿腔熱情的投軍只意味着你還是個不諳世事的孩子,沒人願意這樣。私下裏我們可能嚮往戰鬥,至少渴望勳章。可是表面上,我們是幫無恥的、自以為是的傢伙。要把我們訓練成軍人,一定是件棘手的活,瑞斯首當其衝,承受着最大的壓力。
可是,當然,一開始我們沒想到這層原因,只知道他管得太嚴,我們恨透了他的毅力。我們很少見到中尉,一個胖胖的、年輕的軍校畢業生,他隔很長時間才一次面,總是説如果我們跟他合作,他也會跟我們合作;我們也很少見到連長(除了他戴眼鏡外,我連他長什麼樣也不記得了)。可是瑞斯總在那裏,沉着而不屑,除了發命令,從來不説話,只有冷酷,沒有笑容。我們觀察其他排就知道他對我們特別嚴厲;比如,在定量用水上,他有自己的管理方式。
那時正好是夏天,營地被得克薩斯酷熱的陽光曬蔫了。大量供應的食鹽片劑讓我們在夜幕降臨前勉強保持清醒;鹽分隨着汗水失,在我們的工作服上留下一道道白
印漬,我們總是渴得要命,可是營區的飲用水是從數英里遠的泉水處運過來的,因此長期以來有個不成文的規矩:省着點用。許多軍士自己也渴得要命,因此對這個規矩要求不是那麼嚴,可是瑞斯卻它記在了心裏。
“如果你們這幫人對什麼是軍人一無所知,”他説“你們可以從飲水紀律中開始學習。”裝水的軍用帆布袋胖胖的像牛、羊這類動物的,沿路每隔一段距離就掛一個,儘管水給曬得燙燙的,喝上去還有股化學物質的苦味,但每天上午和下午我們最盼望的時刻便是命令我們把軍用水壺裝滿的那刻。大部分排會你推我擠地搶一個軍用水袋,讓它的小小鋼工作到袋子癟了,縮了,下面的地上留下一條濕印。可我們不是這樣。瑞斯覺得每人每次裝半壺水就足夠了,他會站在帆布水袋旁邊嚴密監視,讓我們排成兩行,按秩序接水。如果誰在水袋下舉着水壺的時間長了點,瑞斯會讓大家全停下,把那人揪出隊伍,:“把它們倒出來。全倒出來。”
“如果我這樣幹,我就不是人!”有一天,達利山德羅把他給頂了回去,我們全都站在那裏,呆住了,看他們在毒頭下相互瞪眼。達利山德羅是個壯實的小夥子,眼神兇狠,才幾周就成了我們的發言人;我猜他是唯一夠膽,敢於來上這麼一出的人。
“你以為我是誰,”他叫道“跟你一樣,是頭該死的駱駝?”我們哈哈笑了。
瑞斯命令我們其餘的人保持安靜,等大家止住笑聲後,他轉身對着達利山德羅,眯縫着眼,着幹嘴
。
“好吧,”他平靜地説“喝了它。全都喝了。你們其餘的人往後退,離水袋遠點,手從水壺上放下。你們給我着。來吧,喝。”達利山德羅咧嘴衝我們一笑,雖然贏了,卻有些緊張。他開始喝起來,只在換氣時才停下,水從他前滴下。
“給我接着喝,”他每次停下來,瑞斯都會大叫一聲。我們絕望地看着,渴得要命,不過我們有點明白了。水壺空了後,瑞斯又叫他裝滿。達利山德羅照做了,還在笑,但看起來開始不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