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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蠱”與“中毒”的區別在於,後者是身體上變化受損,前者則是神上遭到控制、摧殘。所以,一旦方純腦子裏反覆出現幻覺,就是敵人的蠱術漸漸產生作用的原因,這可不是什麼好兆頭。
“如果我的行為發生明顯異常,就…”方純寫不下去,指尖微微顫抖起來。
葉天心裏一軟,無聲地合攏掌心,把方純的手指温柔地握住。
此時無聲勝有聲,兩個逆旅中的江湖人通過握手的小小動作,傳遞着彼此的複雜心意。如果不是有其他人在場,也許接下來,葉天會緊緊地擁抱方純,用自己的體温幫她驅除內心的寒意。
“蠱術會令人喪心病狂,如果我發生異變,請殺了我。”最終,方純撐開葉天的手指,重新寫了這一句。
葉天思慮再三,寫下了一個字:“好。”歷朝歷代,最讓江湖人到頭痛的兩個門派就是“苗疆蠱術”和“蜀中唐門”後者以“下毒”馳名江湖,每一代都有聰明絕頂、野心昭昭的年輕高手出現,所以死於唐門弟子手上的黑白兩道人物不計其數。但是,唐門中人時時刻刻與毒蟲為伍,往往殺敵一千,自損八百,最終導致門下人丁零落,在晚清、民國之間,已經淡出了江湖人的視線。至於前者,僻居深山,不跟外人打
道,就算到了生物科學技術高度發達的今天,全球各國的科學家們也沒真正
明白“蠱”的意義,只是籠統地定義為“驅蟲殺人”四個字。所以説,二十世紀末期到二十一世紀中期這段長達三十年的時間內,苗疆蠱術比蜀中唐門更為令江湖人驚懼
加,膽戰心驚。
即使是同一名煉蠱師放出的同一種蠱蟲,中蠱者的反應也是千差萬別的。葉天最不希望看到的,就是目前不生不死、進退兩難的窘困之境。
從前在海豹突擊隊時,他所看到的都是同袍兄弟受傷、血、戰死,但那是男人之間發生的故事,所有隊員都信奉“男人
血不
淚”的信條,就算有好兄弟在眼前斷腿斷臂、腸穿肚裂都絕不皺一下眉頭。可是,現在大禍臨頭的卻是一個年輕的花一樣的女孩子。
“她,淚了嗎?”當葉天看到方純輕輕翻身,刻意避開自己視線的時候,忍不住這樣想。同時,彷彿有一隻小貓的柔爪輕輕地撓在他的心上,一點點痛楚、一點點傷
、一點點憐憫、一點點不忍不捨夾雜
互着一起湧上心頭。
他舉起手,想輕拍她的肩來安她,但卻只抬起一半,停在半空,不敢唐突越界。
這一夜,葉天就在這種心痛與糾結中無聲地度過了。
第二天清晨七點鐘,兩輛車繼續出發。
前面的車子仍然是方純駕駛,她似乎已經忘記了昨晚的事,只是專心駕車,不跟葉天深入談。
近中午時,車子進入寧蒗彝族自治縣的地界,毫不停頓地北去,連吃午飯的時間都省下了。
牛松在對講機中報告:“已經聯絡到小落水村的村長彝族人安信,他的彝族原名是繞西里魯·昂西安,跟段莊主見過幾次面,算是比較的朋友。去年,該村受過段莊主的五十萬人民幣的漁業資助,我們到那裏,將會受到貴賓級禮遇。”葉天淡淡地回應:“是個好消息,那我們直奔小落水村,中途不必停了。”瀘沽湖景區全球知名,一路上,他們不斷遇到乘坐着旅遊大巴或是越野車的外地遊客,幾乎每個人臉上都寫滿了快樂。對比他們,方純和葉天連連苦笑,因為兩個人連停車遠眺瀘沽湖美景的心情都沒有,心裏只有“小落水村”四個字。
下午一點鐘,車子進入小落水村,見到了面目黝黑、身材矯健的中年人安信。
他的漢語非常利:“歡
五位光臨,住處已經安排好了,就在我家。另外,我安排了最豐盛的貴賓宴,招待遠道而來的貴客。”安信和身邊的年輕
子臉上滿是笑容,把五人請進家門。他的家就在村口,距離湖邊最近,是一幢依山而建的三層小樓。
五個人沒心情大吃大喝,對安信準備的野雞、野兔、袍子、山菌、土釀谷酒等等只是淺嘗輒止,然後進入二樓客房休息。眼下能做的,就是等黑金部隊的人主動現身,開出贖回小彩的條件。
作為段承德一方的代表,牛松一直都出言謹慎,時時處處看着葉天和方純的臉行事,可能離開蝴蝶山莊時段承德早有
待。
飯後,葉天一個人上了三樓。這裏是一個瞭望塔,南牆全部用落地窗代替,窗前立着一排三角架,上面安裝着五架高倍望遠鏡。從鏡頭中遠眺,瀘沽湖上的碧波船影一覽無餘。瀘沽湖的景秀麗之極,如同未經污染的人間仙境,但葉天通過鏡頭仔細觀察的目標,卻不是美景、遊船和遊客,而是任何可疑的跡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