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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盧門費爾德,星期天你們在馬利諾夫斯基家彈琴了嗎?”
“彈了,等會兒我告訴你。”他輕聲説着,起身到窗口去招待客商。
斯塔赫·維爾切克懶洋洋地伸了伸,上街了。
皮奧特科夫斯卡大街一如既往,熙熙攘攘,巨大的平板貨車車輪在馬路上轟隆滾動,連辦公室的玻璃隔板也不斷被震得吱吱直響;那隔板上遮着黃銅網子,分為許多小窗口,客商們就擠在窗口外面。
他不假思索地望了望對面正在建造的一座樓房的巨大腳手架和人行道上摩肩接踵的密密層層的人羣,就又返回到小辦公桌前,同時掃了一眼擠在牆壁和玻璃隔板之間、被一道低矮的隔柵分開的十幾個人的頭。
“你們彈什麼來着?”他又問布盧門費爾德。布盧門費爾德正在用一隻瘦骨嶙峋、顫抖不停的手梳理他那淺黃的頭髮,一雙藍眼睛注視着在辦公室中間東張西望的一個猶太人。
“出納處在右邊!”他從窗口探出頭去喊了一聲。
“一段貝多芬的升﹤小調奏鳴曲。彈得空前的好。馬利諾夫斯基還…”
“布盧門費爾德,是《埃希納與貝萊茨的故事》?”辦公室另一端傳來了呼叫聲。
“四,十七,五。快六千了。”他迅速回答説,把指數器翻轉了一下。
“後來又試彈了我不久前完成的作品。”
“什麼呀?波爾卡?華爾茲?”
“去你的華爾茲,波爾卡。我才不創作筒子琴和舞會用的作品①呢!”他有點惱怒了——①原文是德文。
“到底是什麼呢?歌劇嗎?”斯塔赫諷刺地問。
“不是,不是。這篇作品形式上有點象奏鳴曲,但又不是奏鳴曲。第一樂章,是城市的印象,城市寂靜下來,慢慢入睡了。你懂嗎,萬籟俱寂,滲透着優雅的沙沙聲,由提琴演奏。在這個背景上,笛子奏出如訴如泣的曲調,好象凍僵的樹木,無家可歸的人,幹活幹得疲憊不堪的機器,明天要被屠宰的牲口的呻聲一樣。”他開始輕輕地哼唱起來。
“布盧門費爾德,電話!”他沒有再唱,立即跑了,回來時也不能再唱了,因為得接待窗口外面等着的客商。
然後,他又在大帳本里記事,但還無意識地用手指頭打着樂曲的節拍。
“你寫了很長時間啦?”
“快一年了。星期天你來吧,你可以聽聽全部三個樂章。要是我能夠聽聽第一樂隊演奏自己的作品,減壽兩年也行。一半生命也行。”過了一會兒,他又補充説。他倚在桌子旁邊,傾聽着自己內心的樂曲,以呆滯的目光掃視着映在窗口亮光之中的同事們一個個顯得發黑的腦袋。
維爾切克開始寫帳。辦公室裏一片嗡嗡的談話聲,從窗口到窗口傳遞着笑語,有時爆發出一陣笑聲。但是每當前門一聲吱扭,電話一響,或者杯子發出了叮噹聲,笑聲就戛然而止,因為人們都到辦公室角落上喝煤氣爐煮的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