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先生與黃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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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襄陽城產的黃酒,湯純白、綿軟似,口味悠長,飲之生津。斟入碗裏,似萬蟻聚會,滋滋跳動。尤其是福窩酒,更是香氣撲鼻,殺口纏舌。

黃酒乃糯米釀造,先把糯米蒸至八成,攤開放涼,拌上本地產的土曲,裝進瓦甕,抹平壓實,用手在中間擂出一個圓窩,直達甕底,謂之“福窩”然後保温包裹發酵,一對時“福窩”沁出汁,再移至大缸,兑以涼開水萃取,濾去糟渣,即可飲用了。據行家講,此酒舒筋活血,壯骨生力,也常被中醫用做藥引子,有注骨入髓之效。此酒不拿頭,不幹口,老少咸宜。早年間,一般殷實人家,都要置上兩口甕,常年釀製,以供需。據傳清朝文淵閣大學士單懋謙告老還鄉,為米元章祠堂題匾,潤筆就要了一甕黃酒。

襄陽人飲用黃酒,多用土碗篩量,喝酒的都是些人力夫,出了一天力氣,稱上二兩豬頭,飲上兩碗黃酒,喝的麻麻木木,睡上一覺,氣力很快恢復了。襄陽城不大,喝酒的都是客,如果那個活路攬的多,便會要上碗“福窩”酒,大家都可以嘗上一口。福窩的酒是原汁酒,價錢也貴的多,是普通酒的十倍。

卻説有一柳姓酒客,識文斷字,常常替酒客寫借據契約,都尊其為先生。柳先生讀過幾年私塾,後來家道敗了,守着祖上留下的畝把地,種些時鮮菜蔬,挑到市場去賣。每趕過早市,柳先生便來到酒館,要上碗黃酒,不緊不慢的飲着,與酒客敍些舊話。時至半晌,兩碗酒落肚,便十分愜意離去。老心疼柳先生是讀書人,菜園自己伺,柳先生只管賣菜,子雖然清貧,倒也很滿足。柳先生每每看別人喝“福窩”酒,也思忖着上一碗嚐嚐。可是每賣菜不多的收入,想想家裏四個吃飯的兒子,也就罷了。

話説有一年夏天,有陝西商客在北門碼頭起坡,貨主要趕行情,出了雙倍的價格請人卸貨,幾位壯漢幹了一夜,每人掙了差不多十塊錢,相約來喝福窩酒。趕巧遇上柳先生,硬拉着一塊坐了下來,每人上了一碗福窩酒。柳先生抹不開面子,摸出趕早市賺的幾角錢,起身切了一盤豬耳朵。

福窩酒的確不同凡響,猶如瓊漿玉,高出碗沿半指仍不溢出。柳先生埋頭了一口,一股清香沁入肺腑,酒味綿長,殺口咬舌,品滋許久,餘香不去。片刻,酒力泛湧,周身發熱。氣血如通,手腳生力。壯漢們念平時多有勞煩,舉碗相敬。柳先生謙讓再三,無奈抵不過壯漢的豪氣,一氣喝下兩碗。

酒畢散去,已近午時,回家的路上,柳先生飄飄仙,過臨漢門時,望着門額上“漢沔津樑”四字,覺得“沔”字最後一折筆力有些不足,便在心裏比劃着如何用筆。江風吹來,柳先生清醒許多,摸摸口袋,囊空如洗,有些後悔花去了一天的用度,回到家裏如實給老説了。老説場面上的事,該花的就得花。柳先生一陣歉意,臉面有些擱不住。由此,柳先生很是注意,有人叫吃“福窩”酒,儘量推辭,便沒有再發生過在老面前尷尬的事體。柳先生依舊賣菜,每喝兩碗黃酒。

世事難料,轉眼柳先生的兒子長大成人,有了工作。接着,襄陽城擴建,給兒子娶媳婦的八間瓦房成了沿街門面。柳先生做起了房東,靠租金過活,每照舊兩碗黃酒。

閒着無事,柳先生打算開家酒店。兒子們紛紛出資,要幫老父裝修一番。柳先生自有主張,要按襄陽城傳統酒店的樣式佈置。街是個曲尺櫃枱,上置合盤,擺着各式滷菜,櫃裏是兩個酒甕,紅布棉包蒙口,堂內松木方桌,旁邊圍着條凳,酒器仍舊是瓷老碗。牆壁掛着柳先生手書條幅,內容是年輕時讀過的一副舊聯:放開眼界,看朝才上,夜月正圓,山雨來,溪雲初起;洗盡耳,聽林鳥爭鳴,寺鐘響答,漁歌遠唱,牛笛橫吹。

書體顏味甚濃,豐腴雄渾、氣勢高古。有訪者讀畢,嘆主人的雅趣,不肅然起敬。柳先生照舊一副恬然,早晚兩碗福窩酒,遇上機會,邀來當年的酒友,拿福窩酒伺候。

柳先生活了九十八歲,鶴髮童顏,牙口無缺。看來襄陽黃酒很養人哩!

2005-8-17

【晨曦透过云层洒下温柔的光】
【照亮了我心中的希望】
【远方的山峦在晨雾中若隐若现】
【它们低语着未曾说出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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