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十九望了一眼李十一,而後依言閉上。
以髮絲繡成的字符在手裡逐漸發熱,燙燙地烙著她的掌心,靈蛇被骨血滋養,睡足了神自冬眠中醒來,由她指骨間的脈絡探出頭,試探地吐著信子,而後快活地衝向四肢百骸。
眼皮透進的光亮掙扎兩下便滅了,腦中溫言淺笑的李十一閃動兩下也滅了,呼和耳廓裡容納的山林和夜晚統統都滅了,沒有鳥叫,也沒有游魚,沒有任何活絡的氣息,唯有無休無止無邊無際的黑暗。
宋十九入定一般垂著頭,阿音咬著下,緊張地攥住了衣裳,阿羅沉默地握著提燈,不曉得在思索什麼。
而李十一隻是望著宋十九,面上一點表情也沒有,唯獨那點閃爍不明的眼波牽著她隱隱抖動的指尖,然後又沉了下去。
她眼中開了一朵瑰麗又妖異的曇花,承襲了夜的鬼魅,湖的清澈,群山攬抱的大開大合,和空谷遺世的亭亭獨立。宋十九的紅微張,腦後的髮絲被牽引著淺淺翻滾起來。
李十一凝了凝神,卻聽“崩”一聲微弱的聲響,自耳畔滾滾散開,而後便是山腳同半山處急促的一聲譁然。
那驚呼的人聲簡短又倉促,四下而起又鳥獸狀散,彷彿只是人間敲鑼打鼓博的一聲存在,阿音皺眉,問:“怎的了?”阿羅將眼抬了抬,輕道:“四下的燈,全滅了。”阿音這才在緊張的氛圍中
身,察覺了周遭的異樣。山腳下供富麗堂皇的洋樓點亮半邊天的電路被切斷,聲勢烜赫的老宅紅彤彤的燈籠一盞盞熄盡,煤油燈,壓力燈,汽燈,還有山間土灶裡經年未熄的火星子,統統埋首,悉數臣服於最原始的黑暗裡。
而宋十九眉心隱約的光亮是黑夜裡唯一的救贖。
狌狌見她眼皮唐突地一跳,這才啞著嗓子出了聲,問她:“瞧見什麼了?”
“瞧見了……蠟燭。”宋十九未睜眼,語帶遲疑。
盈盈微光,搖搖晃晃。
狌狌笑一聲:“蠟燭,便對嘍。”宋十九臉上的遲疑退一樣降落,抿著的嘴
徐徐放開,噙著一點隱約的笑意,她的眉峰驕矜而張揚,將不屑一顧的姿態藏得只剩一丁點兒。
她聽見狌狌嘶啞的聲音說——燭火,便對了。
“燭九陰,九大人。”第85章十夜長亭九夢君(十)“西北海之外,赤水之北,有章尾山。有神,人面蛇身而赤,直目正乘,其瞑乃晦,其視乃明。不食不寢不息,風雨是謁。是燭九陰,是謂燭龍。”李十一自宋十九睜眼的動作裡發現了她的不同,往常她睜眼似拽簾子,將薄薄的遮擋物“唰”一下拉開,含羞帶笑的眼神便跳了出來,鶯啼似的,咋咋呼呼地期盼你看她。而此刻她像是用一雙手推門,垂下的睫是整理袖口的準備,落在地面的眼神是她叩開的門縫,最後她才將一扇門
開,眼神完完整整地對上眼前的人。
自如,慵懶,還有沉睡乍醒時不自覺帶上的被冒犯。
她靜靜地將眼神自周遭一一掃過,最後在李十一身上停下。
未語先是笑,她啞聲說:“十一。”萬家燈火在她這兩個字落下時重燃,李十一乍停而復甦的心臟也一樣。
她站起來,聘聘婷婷的一彎依樹而立的白蛇,白蛇慢朝李十一走過去,無名指同中指一折,將手心的字掖進掌紋裡。
才走了幾步,她又停下,忽然皺起了眉頭,眸光在阿羅拎著的提燈上一掃,偏頭問李十一:“狌狌不難制服,也並不兇險,你一早知道,是不是?”她閃著眼波,出了一點眼
的天真。
李十一道:“我查閱了幾典籍,曉得它的習
。”
“那麼,”宋十九低頭,又抬起來,“她手裡捏緊的提燈,和你為動武戴的手套,不是因為它。”她擁著湖水的漣漪,靜靜望著李十一:“是因為我。”我叫燭九陰。
——鐘山之神,視為晝,瞑為夜,吹為冬,呼為夏,掌秋,司時辰。
鐘山大極了,我也大極了,我時常以原形之身,躺在起伏的山脈上,寂遙遙地望著人間。
我呼出的氣息是鐘山的雲朵,夢囈的唾是凝聚的湖泊,我閉眼,鐘山便陷入黑暗,睜眼又是一個白天。
我在這萬獸聚集的山頭沉睡了許多年,後來,我化作人形,下山入凡塵。
我聽了唐宋的說書,吃了元明的陳酒,走過五胡亂華時的白骨坑,坐過阿房宮最高的簷牙。
我見識過形形的人,拿捏過形形
的慾望。
一九一二年,隆裕太后遜位詔書見報的那,我入了泰山府。
緣故是因我接到雨師妾的信,說朱厭被泰山府判轉世為家豬。
朱厭是頂乖巧的一隻異獸,白首赤足,肖似猿猴,自小便長在鐘山裡,只是略皮了些,好去人間的林子裡玩耍。
乾隆年間我便失了它的蹤跡,據聞是被人誅殺魂歸泰山,因著活得過久,前塵紛雜,細審一二百年,這才結了案。
泰山府冷清得很,連茶肆也開得有一沒一
,偏偏按著《清明上河圖》的模樣修葺了汴河兩岸的街道,密集的商鋪關了一半,橋上的鴉雀打著盹兒,棗紅馬同老黃牛百無聊賴地對望寒暄,穿了龍袍也偷不來半點汴梁大道的車水馬龍繁花似錦。
倆字兒:做作。
比這假市集更做作的是橋上走來的